郑婷喝了一瓶冷酸奶后，依旧觉得全身不舒服，浑浑噩噩。她刷着朋友圈，希望看到下面有人留言安慰，可惜一直没有动静。就这样，她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的烧还是没退，再次测量体温，依旧发烧超过三十八度。

自己不会真的是感染了新冠病毒吧？郑婷的恐惧感越来越强，按照以前自己的身体素质，感冒发烧睡一晚上就好了。

毕竟她从小就展现出来了体育天赋，家里人不惜重金培养自己，一路供自己读到体育大学毕业。

哪怕是毕业多年，她每天的锻炼时间不会少于四个小时，自己的身体素质绝对比大多数同龄人要好得多。

她尝试发了一条消息给男朋友，猩红的小点再次提醒她昨天的事实，她被男朋友拉黑了，他们分手了......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因为郑婷陪他们赴宴。男朋友的母亲要她向一个油腻中年男人敬酒的时候，对方对自己动手动脚。结果一个没忍住，她将酒水洒到了对方身上。

男朋友的母亲当场气得昏倒了，那时候他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一个字都没变：“妈，您别生气。这种女人，儿子跟她分手就是了！”

回想当时，为了挽回这段关系，她狠下心买了男朋友看中的车，付了十万的首付。现在呢？又要花多少钱？

郑婷摇了摇头，还是看病吧，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感情和金钱？就算自己再这么不待见中医，现在也到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绝境时刻了。

她尽量将自己收拾好，苍白的脸色，用粉底和腮红掩饰了一番。郑婷打开手机摄像头视频监控软件，发现对面的邻居夫妻已经出门了。“太好了，这样就遇不到他们了。”她可不想对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她希望自己在他们面前永远是光鲜亮丽的。

郑婷因为身体虚弱，走楼梯的时候，无论多么小心翼翼地抓着楼梯扶手步行，她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这头梯扶手多久没人清理了？”她摊开左手，发现自己洁白的羊绒手套已经染得乌漆麻黑。“真恶心啊！看来回去得扔了！”

过了很久，郑婷才走到中医门诊的后门。这家门诊的前门也就是大门，正对着大马路。这后门，自然是连接在小区里面的。

从这里穿过，其实可以避开门卫。不过呢，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带着外人大摇大摆地进来。这里的负责人——杜娟，比小区里任何一个人都要遵守规章戒律，她绝不会同意无关人员走后门的。

她正准备进去时，发现两道熟悉又不讨她喜欢的身影——何氏夫妻居然也在里面！

难道是他们感冒发烧了，传染给自己的吗？郑婷决定偷偷地观察一下再进去。

“请大姐尽量伸出舌头，我想看看你的舌苔状况。”杜娟轻柔的声音响起，郑婷趴在玻璃门上才听清楚：“这很可能是吃多了不克化的肉食，再加上进补了燥热大补的东西，肠胃胀气引起的腹部胀痛。”

大姐？杜娟绝对不会称呼何清淼为大姐的。

接着是何清淼的吼声：“你给我妈还吃了什么！”

哦，原来是给何清淼的妈妈远程看病啊！这杜娟胆子可真大，也不怕出事了.

杜娟温声细语地说：“羊肉性温大补；西洋参，味苦微甘，性凉，大补；老姜，就是在地上埋了超过三年以上的姜母，味辛微温。而你母亲刚刚退烧，身体还比较虚弱，造成了虚不受补......”

“你听听，你听听，这可是正宗的老中医，医术医德都不是你找的那种半桶水能比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给我妈乱吃东西！”何清淼还没等杜娟说完，她就急切地打断了对方，直接吼了起来。

哟呵，何清淼平时在大家面前装得多乖巧啊，背地里居然是这么凶巴巴的家伙，朝着自己父亲这样大喊大叫，真是没有教养！

郑婷看见何清淼转头温柔地对杜娟询问道：“要不请您也帮我看看舌苔吧？我也想体验一下传说中的舌诊！”

这变脸的功夫，她是自叹不如的，郑婷心里摇了摇头，这人还真是表里不一啊！

杜娟笑了。“不是什么传说中啊。我们这样的中医，舌诊是必备的基础技能。”她边说边伸手从旁边的不锈钢筒里抽出一根压舌板，甩了甩，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酒味弥漫。“来，张嘴。啊......”

她看见何清淼很听话的尽量把舌头平直地伸出来，给对方检查。

杜娟：“好了。舌尖红，苔腻，心火旺，没什么大问题。”

“老公，要不你也给老中医看看吧？”何清淼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真恶心！郑婷对何清淼的嗲声嗲气很反感。

何杰“啊”的一声，自觉张开嘴巴。

“就这样吧，可以了，你舌质红，肥大，气阴两虚。平时多喝点人参枸杞茶，补补气吧。”杜娟回复说。

很快，一名穿着白大褂的老年男子走了过来，郑婷猜测那是杜娟的丈夫。对方拿出一小包牛皮纸递给她，朝着何氏夫妻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马上又转身向药房走来。

郑婷怕对方看见自己，赶紧蹲下身子，像做贼一样。

等她再次起身偷听时，只听见何杰说：“没问题，我们走过去。请问杜大夫，诊疗费和药费一共是多少？这里还是不能用医保的话，我微信转账给您。”

杜娟的语气不再是和风细雨了，而是变得有些严厉：“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钱不钱的？赶紧把药送过去！”

想不到这个老中医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贪钱，要知道，郑婷以前看个中医调理身体，光是买药的费用一个月动辄花费上千，还没什么效果。

紧接着，她就听到何清淼马上拉着老公告辞：“非常感谢杜大夫，我们回见！”

郑婷看着他们戴好口罩，出了中医门诊，走向了大马路后，她这才大模大样的从正门进入。

杜娟见郑婷没戴口罩就走了进来，大声喝止：“别动，待在那里！”

“凭什么啊？”郑婷看见杜娟对何氏夫妻那么和颜悦色，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是这种态度了？难道那对夫妻以前说过她什么坏话吗？

啊呸，她最讨厌背地里说人坏话，议论是非的家伙了！

这时候，杜娟的丈夫穿着一次性防疫服，戴上护目镜和医用隔离面罩，双手还带着医用一次性手套、拎着一瓶喷雾，向郑婷走了过来。

“你难道不知道，昨天湖北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二级应急响应，并规定市民必须佩戴口罩才允许进入公共场合的消息吗？”杜娟的丈夫说话一板一眼，没什么情绪起伏。

“我......我不知道......”郑婷掏出手机，输入关键词查询，一看，果然如此。“那怎么办？我家里没有口罩啊......”

杜娟拿出一沓一次性医用口罩，对她说：“先让我丈夫好好跟你消个毒，然后我给你十个一次性医用口罩，让你应个急。麻烦消毒杀菌过后，你立即戴上。我观察你应该是有发热迹象了。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没有发热门诊该有的检查设备。”

也不等郑婷回答，全副武装的老年男子上前就朝她喷洒药水。她闻了闻，发现是医用酒精混合了其它什么香料的味道。这样子处理过的酒精，没有高浓度乙醇的那种刺鼻味道，反而很柔和很清新。

接着，男子又从杜娟手上接过那一叠一次性医用口罩。“有金属鼻夹的那一面朝上，耳挂点焊面朝外佩戴。千万不要戴反了。”

“戴反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不都是口罩？”郑婷好奇地问，不过还是遵从杜娟丈夫所言，戴好了口罩。

本来看见郑婷乖乖的戴好了口罩，杜娟夫妻放下心来。结果听了对方这么说，杜娟很意外地问道：“你居然不知道医用口罩每层布的成分和作用不同吗？”

郑婷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口罩应该都一个样。她甚至分不清普通口罩和医用口罩的差别，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标了“医用”，所以这种口罩更贵而已。

“医用外科口罩分为三层：最里面的是亲肤吸湿层，一般为纺黏无纺布，主要作用为吸湿气；中间那层为隔离过滤层，里面有经过驻极处理的熔喷布，俗称口罩的“心脏”，含有病毒的飞沫靠近熔喷布后，飞沫会被阻隔，病毒和细小颗粒会被静电吸附在纤维表面，无法通过，可以起到阻隔病毒传播的作用；最外面一层为纺黏拒水层，一般为纺黏无纺布，起到阻隔液体的作用。”杜娟的丈夫好心地科普道，希望这孩子以后记住了，不要戴反了口罩还不以为意。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婷觉得，戴上这种口罩之后，的确要比戴自己家里的棉布口罩的憋气难受很多。那说明，阻挡病毒的效果也要比一般普通口罩要好吧？

趁着丈夫向郑婷解释医用外科口罩的工夫，杜娟换上了隔离面罩、护目镜和手套。

杜娟经过详细询问郑婷最近三天的行程、病情和症状后，又结合诊脉结果判断，对方很大概率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我先开个方子你喝一下吧，清热解毒为主，还能短时间内提高你的免疫力。你的身体素质要比一般人高不少，运气好的话，今晚煎一服药喝下去发汗后，明天就好了。”

“运气不好呢？万一是新冠肺炎呢？”郑婷不依不饶地问道，她觉得很荒谬，什么叫运气好的话？

杜娟很平静地看着郑婷，她觉得这孩子的思想有些偏颇，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耐心解释道：“如果你觉得我医术不行，可以另找他人。我不可能保证你百分百就好，我能做的就是，你既然不相信我，这次诊疗费和医药费我都不收你的。”

她也不等郑婷说什么，很快写好了处方单，递给丈夫说：“就按照这个方子抓三服药吧。”转头，杜娟再次看向郑婷，语气没有起伏地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带走中药，没有人强迫你服药，希望你明白这点。”

没有过多久，郑婷拿到了三服用牛皮纸包装好的中药材，以及杜娟手写的熬药注意事项。

不要白不要，她秉持着这种心态，拿上药就离开了，一句道谢也没有。

“唉，我们关门做一次彻底的消毒杀菌吧。”杜娟叹了口气。

杜娟的丈夫朝着妻子点了点头，建议道：“这次额外再开紫外线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