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这么多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年饭，比什么都重要！”陈建国端出一盘红烧猪腿肉摆着桌上，看见陈潘和王丽英的脸色大变，就知道武汉市应该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婉婉用鼻子吸了吸气，感觉空气里都是四溢的肉香，浅浅地对着陈建国笑道：“陈爷爷，您的手艺真棒！”

别说陈建国听了婉婉的话很惊讶了，屋里的其余大人也都是一惊。

“婉婉喜欢吃肉肉啊！”陈建国蹲下身子，视线努力和婉婉平齐，“还喜欢吃什么呢？”

“松鼠鳜鱼......”婉婉小声说道，很快便低下头。

陈建国摸了摸婉婉枯黄的头发，有些心疼地说道：“有有有，最后一道压轴大菜就是松鼠鳜鱼！”

婉婉突然抬起头，一把抱住陈建国，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无论大家怎么劝，她就是不说话，默默流泪。

轻轻拍了拍婉婉，陈建国将她抱到厨房，“那婉婉就看着陈爷爷做菜好不好？”

婉婉抹了抹脸，不再哭泣，笑着点了点头。陈建国拿出干净纸巾给对方仔细擦干净了小脸，一老一少就在厨房里继续忙起来了。婉婉时不时帮忙陈建国那点儿小东西，乐在其中。

“冬冬，我带你去玩健身环？”陈潘怕冬冬无聊，于是提出这个建议。很快，冬冬就同意了。

陈夫人看着心不在焉的王丽英，也好心询问道：“英子啊，要不要帮我一起做大扫除啊？”

王丽英点点头，拿起立式吸尘器开始吸地。

时间一晃而过，等到了菜都上齐了，六个人用酒精喷雾清洁了双手后，围着大圆桌，开心的吃起来。

吃完饭，王丽英提出去跟杜大夫说明情况。冬冬说想跟着去，婉婉也附和，她们都很喜欢慈祥和蔼的杜大夫。而且每次去，杜大夫都会给她们抓一把自己秘制的陈皮话梅。

桃源小区只有一家商铺可供出租，当时陈建国从一大票来自各行各业的租户里，就挑中了杜娟想开的中医门诊。

路医生那时候才在现在这家三甲医院刚转正不久，托人也打听过杜大夫一家的情况。他们一家人的医德和医术都好得没话说，于是业委会全票同意他们入驻桃源小区。

“杜奶奶，孙爷爷，冬冬和婉婉姐姐来看你们了！除夕快乐！”冬冬牵着婉婉，先于王丽英和陈潘来到门诊位于小区里面的后门。小孩子们戴上口罩后，声音变得也有些不同了。

尽管如此，杜娟还是分辨出冬冬的声音，赶忙将口罩戴好，端起精致的陶瓷罐子出来迎接。她给冬冬和婉婉一人抓了一大把秘制陈皮话梅，满脸笑容地说道：“除夕快乐啊，小宝贝们。”

“谢谢杜奶奶，祝您和孙爷爷除夕快乐......”婉婉小心翼翼接过话梅，小声说道。

“杜大夫，是这样的。”王丽英有些局促，陈潘搂着她的腰，安抚对方。“‘武汉发布’上说‘自2020年1月24日12时起，全市网约出租车停止运营。’我的出租车属于网约车平台管理，现在不能私自开车送您回去了......”

公司对于公车私用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平时接完单顺路带熟人是没问题。可是现在停止运营了，还公然启动出租车，里面的GPS系统会有追踪记录。王丽英现在买不起车，可不敢为此丢了工作。

杜娟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安慰王丽英：“这有什么啊？我们住得那么远，本来就想照顾一下你的生意，可不打算让你白送我们回去的。

“再说了，明天下午我们还有老街坊打这里路过呢。到时候跟他说一声，顺路带我们回去就行了。”

“那就好，我们就不打搅了。冬冬和婉婉，给杜奶奶和孙爷爷说再见。”王丽英听了之后，如释重负。

这时候，杜娟的丈夫孙大夫戴着口罩出来了，拿着两只小锦囊递给两名小宝贝。“除夕快乐，里面是九制陈皮，消食用的。”

“谢谢孙爷爷和杜奶奶，再见！”冬冬和婉婉接过锦囊，甜甜地向杜大夫和孙大夫告别。

陈潘带着一大两小往家里走去，刚进楼道口，她就听到李大力的嘶吼声：“我这么会有你这种畜生不如的儿子？”

“英姐，你先带着孩子们进屋。”陈潘将家里的钥匙递给王丽英，对方心领神会，马上领着孩子们进了陈潘家里，还顺手把门关好。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场面小孩子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叔，您歇口气。吃了吗？”陈潘想着，这几天都是李大力一个人连轴转，他几乎每天都待在门卫室里，再这么继续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发生什么事了？您别气坏了身体，我们小区的安全都指望您在呢！”

先拿顶高帽子给李大力戴着，顺顺他的心。陈潘一看就知道，李大力一定是被自己的儿子气狠了。

“这个畜生王八蛋，居然因为嫌弃他爷爷有屎尿臭味，问他怎么还不去死？闺女你听听，这还人话吗？这要不是俺今天突然折回来了，俺都不知道平时没人的时候，他居然敢这么对他爷爷讲话！”说着说着，李大力眼泪都掉下来了。他现在的形象可不好看，口罩没戴好，头发好几天没洗。双眼通红，眼眶下面还有黑眼圈。

李大力的父亲瘫痪在床多年，一直是他和老婆轮流伺候的。李晓虎怕脏怕累。从不沾边。

李晓虎听到陈潘的声音，赶紧出来解释道：“我不是......这不是最近都没出去买东西吗，家里吃的不够，两天都没吃肉了......爷爷也没人管下，我这不忙着吗......”

“你忙？你能忙什么，忙着打游戏吗？李叔辛辛苦苦当保安，你有关心过一句他吃了吗？”陈潘看见李晓虎就犯恶心，更何况他连个口罩都没戴，就在那口吐飞沫。她懒得跟他废话。“李叔，上我家吃口热乎饭去！”

陈潘扶着李大力往家里走，李晓虎跟在后面。

陈夫人打开门，将女儿和李大力接了进来，对站在后面对李晓虎喊了一句：“不知羞耻。”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我爸在里面，让我也进去呀！我中午都没吃饭！”李晓虎在外面大力拍门。

李大力打开门，迎面就扇了儿子一巴掌，大吼：“你给老子滚出去，老子再不会养你了，养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完全不指望你会给老子养老送终了。养条狗都比你强，狗见了饲主还会摇尾巴看家！”

“你等着，我打电话给妈妈去！”李晓虎这时候慌了神，印象里李大力从没打过他。关键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谋生的本事，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他要向老妈告状！

“你去啊！跟她说，我们离婚，要她把你个狗东西带走！”李大力大吼道，“这辈子老子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娶了她生下你！”

李大力蹲下身子，捂着脸，任凭大家怎么劝，他都不肯进屋吃饭。

不得已，陈潘只好拿一次性饭盒装好了饭菜，扶着李大力回到保安室里。安顿好李大力后，陈潘留下饭菜就回家了。

这一闹，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只有玩游戏正起劲的冬冬和婉婉没受到影响。

陈潘又把微博安装上了，刷起了微博。网上不少人都在抱怨防疫指挥部发布的七号令：“疑似的发热病人，留在发热门诊留滞观察。”

大家觉得这样会加重交叉传染风险的，现在医院人满为患，很多医护人员在门诊走动时，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

网上报道说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因为发烧在发热门诊输液一周还没好，真担心她被感染了。

刷微博时间过得飞快，王丽英过来喊她吃饭，才惊觉已经下午五点了。

“老妈呢？”陈潘见妈妈不在，不解地问道。

陈建国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回道：“给隔壁李家送饭菜去了。”

“给李叔和李爷爷送吃那是应该，李晓虎那种白眼狼也配吗？”陈潘翻了个白眼。

等陈夫人回来一起吃了团年饭，她们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看起了春节联欢晚会。

晚上十点四十分，陈潘翻出手机刷“武汉发布”，看见它不久前推送了武汉市防疫指挥部8号令：“全市紧急征集六千台出租车分配给中心城区......2020年1月25日中午始，为辖区居民出行提供送餐、送菜、送药等居家服务。”

她赶紧捅了捅站在身旁地王丽英，将手机递给对方看：“英姐，你看下这个，你能不能去公司申请一下啊？”

“这个举措挺好的，我先去问问。肯定是希望能为自己的小区居委会服务的！”王丽英当即打电话给领导请示。

很快，领导答应了王丽英的请求，并表示了解她的家庭状况，公司会给她一定的补助。

王丽英想到了杜大夫和孙大夫，于是追问了一句：“那我可以送小区的人回老家吗？”

领导那边回答说不行，原则上是不能出辖区的。

“英姐，没关系的，杜大夫不是说了会有老乡来接么？”陈潘宽慰道，“还是一起看节目吧。”

每年的春晚就那样，但是不看完又不行，不然总会觉得少点什么。六个人，硬是追完了春晚，守夜到凌晨。

陈夫人给了冬冬、婉婉和陈潘一人一个红包，里面的压岁钱不多，就图个吉利。

“咚咚”有人来敲门，陈建国打开门一看，是崔诗颖来接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