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懿今日才发现，林妘虽然脑子不算好，但长得实在是漂亮，演起戏来也格外厉害。

瞧她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一般人还当真学不来。

宋懿告状途中被抓了个正着，也不觉得尴尬，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在祖父身边，“二妹妹既然来了，就快些进来吧，好冷的风啊。”

林妘在门口已经吹了一阵冷风，来时身上也落了雪。

她才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宋懿在说她，她虽然没有听到前面的对话，但瞬间意识到必然是她今晚的行踪露馅了。

林妘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脑子里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选择按照往常装可怜。

啪嗒一声摔碎的，是她进宫赴宴之前特意吩咐丫鬟准备的宵夜，此时这碗汤喝到祖父嘴里远不如摔在地上来的有用。

“我竟不知姐姐如此讨厌我。”林妘微微仰起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她鼻尖眼角通红，每一声哭泣哽咽，都是她这些年精心历练出来的。

只是这种招式放在楞头青男人身上还管用，在荣国公眼里就不够看了。

他面色依旧淡淡，似乎根本不知道林妘为何而落泪，“还不快些进来，你姐姐穿的单薄，别让她受了寒。”

林妘的哭声有一瞬间的停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宋懿咬紧了嘴唇，又将太孙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没在这种时刻笑出声。

林妘此人，自作聪明的人设永远不倒。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连太孙和太子都骗不到，祖父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她心里已经急得在发抖，但还是要乖乖说一声是，踏过摔碎的汤碗，关上房门走进来。

“你说你，天寒地冻的，又何必站在门口掉眼泪，平白让下人看了笑话。”荣国公也端了一碟点心递给她，“云熹并没有说你什么，也只是怕你年纪小受人蒙骗罢了，你们姐妹本该一心，闹什么别扭。”

宋懿的心沉了下去。

事态最终还是演变成她最不愿看见的模样，祖父的选择和姨母一致，都选择先站在亲人的立场上再做考量，并没有相信她的话。

“祖父说的是，孙女自然愿意和姐姐姐妹同心的。”林妘撇了宋懿一眼，柔顺的外表下是暗藏的机锋，“是姐姐看不上我这种庶出的丫头。”

明里暗里竟还是在告状。

荣国公的态度给了她自信，让她觉得自己没有暴露太多，又或者是宋懿根本没有看见，因此还在暗戳戳表明自己的不满。

“妹妹说的对，我确实看不上你。”宋懿冷了脸，直接将脸面都撕破，“不过并不是因为你是庶出，而是因为你整日里自轻自贱，心思多且杂乱无用，从不用在正道之上。”

“想要让我对你青眼相待，也要看你是否配得上。”

这一番话说下来，林妘连掉眼泪都忘了，整个人都愣住。

她装可怜这招基本没有出过错，哪怕原本是她不占理，几颗眼泪一掉，再颠三倒四说几句不分黑白的话，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尤其是美貌的弱者，到时场面必然向她这边偏转。

而那些吃了亏的人也只能认下，毕竟如果再闹起来，场面只会更加难堪，让更多的人偏向于本就瞧着可怜的林妘。

直到她碰见了根本不按常理应对，一番话将她面子里子都撕扯开的宋懿。

自轻自贱。

配不上。

这两句话比两记耳光还要更响亮。

“怎么，挨了我的骂很不服气吗？”宋懿冷哼一声。

林妘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妹妹不敢。”

“你当然不敢，你只敢在背后耍些小心思，挑拨如林玉鸾一般的蠢货来挑衅我。”宋懿勾了勾嘴角，脸上满是讥讽的笑，“不过可惜，整个荣国公府就这么一个丫头最蠢，你怕是找不到这么好用的了。”

听到这里林妘终于是绷不住了。

她本是想趁着宋懿在背后嚼舌根的机会，像祖父告状上一上眼药，没想到被羞辱至此！

而最让她崩溃的是，祖父全程都在，却只是默默听着，根本没有插手为她主持公道的意思！

为什么不能一碗水端平，为什么要偏心到这种地步，难道庶出的姑娘就不配得到宠爱吗？

“你想知道为什么？”宋懿冷笑，“祖父一言不发，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纵容了，你当你背后那些挑拨的手段能瞒得过他？”

荣国公只是不愿理会后宅之事，他的发妻去世，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各房有各房的当家主母，他本也不必在后宅之上多花心思。

“好了袅袅。”荣国公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出声打断了她，“点心吃好了吗？还饿不饿？牛奶酪已经热上了，先喝一些再回房去吧。”

他说完看了林妘一眼，“你也是，回去吧。”

荣国公这一眼扫过来，林妘整个后背都在发凉，比刚刚站在门外刻意淋雪时还要冷。

分明这个一眼很是淡然，却又让人觉着他已经所有事情都看穿了，林妘的那一点小动作根本无所遁形。

“是，孙女告退。”林妘牙齿都在打颤，再不敢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很快有下人将特意热好的牛奶酪端上来，里头还加了些许蜂蜜，温度也是刚好入口。

淡淡奶香萦绕在鼻间，宋懿却觉得根本喝不下去，表情也不大好看。

一个林妘，让她胃口都倒了。

“袅袅可是觉得祖父不相信你，手段太过缓和，人也老了，不中用了？”

“当然没有！”宋懿想都不想直接反驳，“您哪里老？若是您都不中用，整个朝堂之上也没几个有用的人。”

荣国公顺着她的话点点头，“那你是单纯生祖父的气了，因为我不信任你。”

这次宋懿并没有反驳，但也补充道：“只有一点点不高兴。”

她不会真的生祖父的气，这是她前世今生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好孩子。”荣国公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那你说祖父让你来管家，你意下如何？”

宋懿的眼睛缓缓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