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阿妈带着我睡，经常半夜痛得厉害，光滑的脸皮下，暗中就会有着蛇鳞涌现。

那时我就想啊，如果阿妈是和白娘子一样的蛇妖，这样那男人就不敢天天打我们，阿妈会带着我逃出村子，过好日子。

可现在看着面前这张鳞片迸现染血的脸，映着那没了眼皮、腥红的蛇眸，我只感觉喘不过气，后背又开始针扎般隐隐作痛。

“所以这些尸蛇，真的是你搞出来的？你想杀了村里所有人？”我吸了口气，压住那种痛意。

“是啊。”

阿妈蛇眸收缩着，左右转动着：“你已经长大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们那么折磨我，我就让整村的人都被尸蛇吃掉。”

“吾于佛前三拜，唯有一愿。”她语气幽幽的说着，好像真的跪于佛前一般虔诚且平和：“愿来世为蛇不为人，张牙吐信噬人心。”

随着她说完，脸上鳞片狰狞的竖起，痛得尖叫一声，跟着所有鳞片宛如倒刺一般扎入了她肉中。

阿妈扶着墙的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我连忙跑过去，将她裤脚再掀开。

却发现那两根穿腿而过的钢钉，焕然一新，锈迹和血水都没了。

那钢钉上用细若毛发的笔痕雕刻着精妙的符纹，闪烁着的金色流光顺着钉身全部聚往腿骨。

我看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符纹，心头所有的猜测，都有了答案。

连忙伸手掐诀，准备直接将这钢钉取出来。

可手还没碰到钉身，背后就一阵尖锐的痛意传来，跟着后背好像着火了一下。

我痛得失力，直接就要朝旁边倒去。

“苏嬗。”

一只手稳稳的拉住了我，将我往旁边一拖：“齐孟，平阵！”

去而复返的齐孟看着阿妈腿上的钢钉，眼神晦暗且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掐了个诀在那两根钢钉上一点，符纹的金色流光瞬间熄灭。

“你是不是傻！”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师姐楚溪将我往墙边一推。

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倒了两粒，各塞到我和我妈嘴里：“这是什么法阵，你在那里跪了两天两夜，还看不出来吗？你就敢用手去拔，你不要命了！”

九天应元降诛阵！

这是望城山自开山立派就传下来的护山大阵，一旦有妖魔异物入望城山界，阵法立起，非降既诛。

那样的大阵，居然雕在两枚钢钉上，打在我阿妈的腿上！

就算她是条蛇妖，又做什么必天诛地灭的恶，要废尽心思搞这么两枚钢钉，用这么厉害的阵法制住她。

我靠着墙，吞下楚溪送到嘴里的药，看着齐孟将我阿妈抱回屋。

楚溪帮我将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叹了口气：“你别担心，既然师父肯让我们跟你回来，这事肯定会水落石出。等这边事了，我和齐孟带你阿妈回望城山，求师父他们将钢钉取下来。”

“多谢师姐。”我靠着墙，看着到地在地上的尸体：“她不会离开的。”

尸蛇不一定是她弄出来的，但跟她肯定有关。

她一口咬定是她，就是想让我不要管她，打定主意不离开了。

见楚溪还要劝我，忙吸了口气：“周平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脸上得植皮，掉的那只眼睛就没办法了。我没在他身上查到任何术法控制的痕迹，体内也没有尸蛇，就好像都是他自愿的。”楚溪说到这里，扶着我坐好，走到倒地的尸体前，细细的看着。

只是这次，无论是我阿爸，还是张老三，体内的尸蛇都没有动静。

“你阿爸这身上纹的，好像是个符，又好像是张地图。我拍个照，传回去，让师父帮着看看。”楚溪说着掏出相机，招呼着齐楚打灯。

尸蛇诡异，又好像蛇蛇相联，拍这些东西是不能用闪光的，怕惊着它们，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看着他们忙碌，理着思绪。

从周平出事后，我就联系了他们，然后分三路行动。

我从明面坐大巴车回村，齐孟暗中开车跟着，比我晚几个小时。

楚溪去救周平，同时了解一下情况。

本以为回来后，至少有个查明的机会，却没想一直没有停过。

等拍了照，楚溪将所有信息传回望城山后，这才朝我道：“我和齐孟入梦查过那些被控的村民，想追踪你说的那些无脸人是怎么控制他们的。”

“可他们都没有梦，无论是他们自己的意识，还是体内的尸蛇，好像沉睡了。就是不知道是那个蛇神出手驱离那些无脸人意识的时候，让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还是他们本身就都没有梦。”楚溪脸色也就得沉重了。

“都没有梦吗？”我听着也感觉奇怪。

是人皆有梦，而梦里，藏的都是一个人潜意识里最深的东西。

就算一个、两个睡得沉，没有梦可以理解。

可整村人都无梦，就很诡异了。

“是啊。”楚溪还伸着手指朝外指了指，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们听。”

不知道她让我们听什么，但我和齐孟还是凝神屏息，侧耳倾听。

村民都睡了，村里晚上也没有车，更没有行人，很安静。

有什么异声，应该一下子就听到了。

可过了很久，久到我感觉自己憋着的那口气都憋不住了，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正疑惑的扭头去看楚溪，她却朝我眨了眨眼。

我跟着就感觉到无比的恐惧！

因为没有声音！

整个村子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

别说人声，或是鸡鸣犬吠了，连虫鸣和流风落叶的声音都没有。

就好像我们处于一片真空之中，又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变动，又似乎是所有的声音都像那些村民的梦一样，被吞没了！

齐孟立马紧张了起来，护在楚溪身前：“师姐，怎么办？”

“这个时候知道叫师姐了！”楚溪瞥了他一眼，朝我道：“这村子里情况比我们想的更诡异，也更深不可测，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漆黑的院外：“等明天村民祭祀，嫁了蛇神，血祭唤醒了他，问下他就知道了。”

阿妈不肯说真话，那就只有问他。

他定会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