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露重，春风拂乱了他们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也拂乱了她的心。苏清菀神色凄婉哀怜，楚穆炎心念一动，松开了她的手，双手捧住她的动人的脸庞，吻向她动人的眼睛，吻干她脸上的泪花，他要替她抹去她脸上的哀愁，她的眼泪是那么的苦涩，她的心也必然是苦涩的，他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地吻着，心头如同潮水在暗涌。

他的吻是湿润的，他的吻是爱怜的，他的吻是灼热的，他的吻带着绵绵的情意，让她冰凉的心澎湃，被风吹得微凉的素手从他的衣领滑向他的后背，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触手所及之处的肌肤是凹凸不平的，由此可以推测出他那天是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他还没有晕倒，意识一直清醒着，甚至还替自己擦手净面......

“那天，那天你一定很疼，是不是？”苏清菀轻声哭泣，滚烫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落，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崔乐玉说他用的是进贡的灵药，外伤还好的这样慢，要比自己慢得多。“不疼了，现在一点也不疼了。”从她触碰他肌肤的那一刻起，他的理智就崩溃了，风是那样的凉，可是他的体温在不断的升高......

他们离得是那样的近，她呵气如兰，吹在他的胸膛上面，他全身的神经也紧绷起来，他不顾及他们是在皇后的寝宫，他终于放纵了自己，从她的眼睛游弋到她的鼻梁，她的樱唇，她的下巴，苏清菀差点窒息。

楚穆炎的大手连忙托住她的娇躯，他急忙停止自己动作，大口地喘着气，沙哑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苏清菀摇摇头，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这是崔乐玉的地方，努力地踮起脚尖，学着他刚才吻她的样子，朝着他的眼睛鼻梁，厚厚的嘴唇吻上去。

他们严丝合缝相拥着，情欲的爱火在他们之中熊熊燃烧。楚穆炎一手托着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拉开她的衣襟，修长的玉颈，双肩的肌肤毫无保留的露了出来，她的肌肤凝如霜雪，然而肩胛处的的刀疤依旧是那么狰狞。

她不说自己的伤如何，问他的伤势是怎样的，这样的女子坚强得让人心疼。他吻上她的伤疤，她的外伤也很多，看得见是这边的，看不见的有多少，她平静如斯的笑容下掩饰着多少伤心！

他低吟着，叹息着：“清菀，我的小清菀，你让我该如何是好？”她对他是抗拒着，可她分明是在勾引他，消磨他的理智，她如画的面容，妖娆婀娜的身段，简直就是妖精。

这一声呼唤，让她浑身如堕冰窖。她的手臂勾上他的脖颈，她的樱唇紧紧贴着他的，她的衣襟敞开，露出了白色的抹胸，下裙的腰带勒着她的纤腰，越加显得不堪一握。她这时才蓦然发觉，她和他的关系并不止于她所说的，他是她的表姐夫，他们这样，让她有何颜面来面对自己？

“皇上，我们这样是不可以的，乐玉姐姐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不能对不起她！”苏清菀终于推开了他，她这样的样子是那样的羞耻，他的触碰已经在她的心里刻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

“什么是对不起？你就这样看待你的感情吗？难道她的喜怒比你自己还要重要？”她对他已经动情，却用一大堆令他深恶痛绝的道理来约束着自己。她脸上的泪痕依稀，水晶般的眼眸中尽是惶恐与排斥，她认为他们的感情是那样见不得光。

“皇上是九五至尊，皇上将来会有三宫六院，清菀不过是沧海一粟。当新人过来，您哪里人能记得旧人哭？清菀不敢期盼生生世世，所渴望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皇上能够给得起吗？”她的素手拉拢着衣襟，说出话是那样的哀婉决绝，她的口气是那样的不可置疑，她对他从来没有任何的幻想。

“如果你愿意等着我，我愿意送你一份万里江山，我也愿意为了你遣散后宫，只专宠你一人，从此再也不纳别的女人进宫，陪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曾相信我会为你做到这些？你对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不相信，你甚至到现在还在怀疑我。”她性格敏感多疑，改变得也快，她可以忽略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然后自己装成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来糊弄他，她说的是振振有词，仿佛寡凉薄义的人是他。她真是让人喜欢起来疼到骨肉里。可恶起来恨不得让人生吞活剥，连皮带肉一起吃到肚子里面去。

她对任何人都是这种可恶的态度，当她发现刺客对她有所顾忌，就夺下他的匕首，趁自己倒地先向他洒尘土混淆视线，再投掷匕首过去，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有恃无恐。他以为她是为了他，哪里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他自长大成人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弄得这么狼狈，而且还是前一刻与他谈情说爱，下一刻就横眉冷对毫不留情。

他还真是怀疑她伤害别人伤啊伤的就习惯的了，她自己没有心，就认为别人也没有心，是她做的不好，可她哭泣指责居然让他有一种负罪的感觉，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进入慈宁宫，他第一眼见的就是她，她穿着水红色的广袖襦裙，如云的秀发挽成随云髻，双眸如水流转，眉间的花钿熠熠生辉，微微一笑便百媚横生让人不能自抑。他对她当着众人面前不能表达，她有心事，食不下咽，当宫女布菜在她的碟子里，她的脸就是黄花菜，他才把自己碟中的清蒸鳜鱼给她，可是他的一份好意居然把她吓成那个样子，连筷子也拿不稳。她对他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受宠若惊，反倒是有几分恐惧。

他以为灯灭了，所有女人摸起来是一个样。可是当他面对崔乐玉端丽的面容时，却情不自禁的联想起苏清菀若不胜情的娇羞动人的模样，他当即对崔乐玉就有了厌恶感，可是他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在那一刻，令他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仿佛是戏台上的傀儡人偶，喜怒哀乐由不得自己做主。

风垂下的树叶或飘于沟壑，或落于尘土。他辗转不能成眠，便只身出来，见到的就是苏清菀披着单衣，徘徊于月光之下，一步一个玲珑。她坐在玉阶下抱着膝盖长叹，居然吟起了《思帝乡》：“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这首热烈大胆，在她口中吟出来是怀念之意，当他替她接下去：“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苏清菀吓得打了踉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搂她在怀中，她的身躯轻盈，周身纤细如柳，她受惊的眼神像山间的麋鹿，她佯装平静，可她的声音却宛如莺啼，宛转悠长，她冷笑着对他，他不相信她的心底是这样的想法，便逼问她，她真是单纯，全盘招出她认识那个人，她问他是不是相信她，他当然相信，当她不清楚那个刺客是谁，她就返回来，跟他说要死就一起，他怎会舍得说不相信她！就这单单的一句话，她居然会泪流不止。

他吻着她，她没有逃避，还用手抚摸着后背的疤痕，轻声地问他是不是很疼，匕首刺进皮肉的那一刹那自然会很疼，她怜惜他，心疼他，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子用过这样的神情跟他讲话，即便亲近如皇后，她对他有的也就是温柔相待，可是苏清菀不一样，她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皇帝，她的情绪多变，她可以如同夏日的烈阳，也可以如同冬天凛冽的冰雪。

她的手滑向他的脖子，主动地亲吻着他，他的理智就已经溃不成军，他从来就是贪心的人，也是骄傲的人，他以为她已经臣服，她已经投降，他才小心地解开她的衣襟，她玲珑浮凸的身躯是任何男子是春天里做梦的情景，若不是亲眼见了她肩胛的伤疤，他几乎忘记她的身体上面也会有这样的存在。

女子比不得男子，同样的伤疤落在男人的身上可以算做是勇士的荣誉，而她这样如娇花般的女子，就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被打碎了，从人见人爱的物件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碎瓷。

他心疼她，发出了叹息让她飞回的思绪回来，她对他就是排斥，她问他能不能给得起，他能给得起，他就问她信不信，毫无依据话说出来，让他自己也觉得她不会信。

听完他的话，苏清菀苦笑着：“皇上是一国之君，你怎会专宠一个女子？崔乐玉已经怀孕了，她不能服侍你，你自然也要纳嫔妃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再者，她自我进府就待我极好，我怎么忍心伤害她？我们之间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吧，谁也不能再提起。况且，我的心底已经有人了，如果见异思迁，皇上又会怎样看我？”

原来她的心底有人了，怪不得她会这样一直的排斥着他，怕是那天在车厢里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她在为了什么目的而演出来给他看的！她还一本正经娇羞无限地问他会不会送皇后给她，她为了崔家居然连自己都出卖了，这下她竟然开口说她心里有人所以不能接受他，她勾引他那会儿怎么记不起来她心里有人的事情。那个男人在哪里？是在她的心里面吗？他倒是真要看看她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心中的怒火熊熊，他的脸冷若冰霜，眼底更是阴鸷地可怕，他打横抱起她，苏清菀惊呼着：“你在做什么？”楚穆炎冷冷说道：“一个女子说话喜欢出尔反尔，我就是想亲眼见见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人家说说实话的人，心脏会是红色的，喜欢说谎话的人，她的心脏是黑色的。你说，你的心脏是什么颜色的？”说出的话是质疑的，连抱她的动作也变得粗鲁起来，苏清菀觉得自己骨骼快被他的臂膀的力气给压碎了。

“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叫宫人过来了！”苏清菀低声呵斥道，他是一国之君总得要顾及自己的形象，如果被宫里的那些奴婢看见楚穆炎正在强迫一名女子，他的颜面在哪里？谁知他一听，却邪佞的轻佻笑了起来：“苏清菀，你还真是天真让人喜爱。你是要叫崔乐玉过来吗？我实话跟你讲，崔乐玉现在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你认为她会帮你来谴责我吗？我和她成亲多年没有孩子我也没有纳嫔妃，她会认为我是那种好色的人吗？我可以告诉你，崔太后为了保全皇家的颜面，只要我说你是故意勾引我的，倒霉的一定是你，说不准你还会早早的进入后宫，至于崔乐玉接不接受你，我可管不了。要是让她知道，她的妹妹居然在她的地方勾引她的夫君，她的脸色一定精彩得很，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了。只要你喊出一声，这四周的宫殿保证会跑出无数的宫人出来，然后就是你勾引我的一出好戏！”他嘴里说着话，脚步却一点也不停顿，苏清菀不知道他要抱着她到什么地方，她也不能够喊叫。他说的没错，她喊出来，倒霉就是她。

“你真残忍！”苏清菀珠泪盈盈地望着他，桃花般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的心肠怎么这样狠毒无情，她的无意识的举措居然会被他说成她勾引他的证据，明明她才是被强迫的那个人，他却指鹿为马，说成她的不好。

“我真残忍？我对你如何了吗？我在危险的时候把你送出去，我还为你擦手净面。要是你认为这样算残忍，我会让你见识我更加残忍！”楚穆炎冷笑着，全身散发着戾气，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

苏清菀闭上嘴巴，不再争辩，涔涔的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眼睛看着宫殿瓦沿下的的一盏盏宫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纱绢映照在来回的人身上，模糊不清得如同一纸剪影。巡视皇宫的禁卫军看见楚穆炎衣衫不整地抱着一名女子，女子身段娉婷婀娜，素手纤纤青葱玉指极美，那位女子也必定是人间绝色，才让皇上如此急不可待得从皇后寝宫跑出来抱着那名宫女要临幸她，这对皇帝来说实属司空见惯也不算稀奇的事情，当下一个个只是如同往常那般行礼，全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楚穆炎放下她，冷冷说道：“到了。”眼前是一座破旧的宫殿，宫殿的台阶上很久没有人打扫，落脚处积了厚厚的灰尘，朱红色的宫门上面安着狮首铜环，显然很久没人住过。

苏清菀惊疑不定，望着他的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情：“你要做什么？”“进去你就知道了。”楚穆炎推开门进去，他一掠间见苏清菀不动，冷哼一声，使劲地把她拽了进来，随后把门关闭。

四周黑漆漆的，她只有看见楚穆炎的眼眸晶晶亮着，心里禁不住有些害怕，楚穆炎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径自往前走，他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走得极快，即使黑灯瞎火也不妨碍他的速度，能够避开各个地方的障碍物，苏清菀跟着他后面走着，动不动就撞上，时不时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脚下像是踩着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苏清菀本来心就害怕，脚下一绊，身子往前倾，“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楚穆炎这时用火石点着了烛火，周边明亮起来。苏清菀才发现里面与外面相差非常大，处处一尘不染，显然时时有人打扫，绊倒自己的是一个小木箱。

楚穆炎似乎没有看见她倒在地上，自顾自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没有准备走过去扶她。苏清菀哼哼唧唧爬起来，不忘拍拍身上灰尘，尽管地上也没有灰尘，她还是忍不住要拍一拍。一道冷冽的目光望着自己，苏清菀马上就住了手，怯生生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楚穆炎似笑非笑，脸上浮现出喜悦痛苦夹杂的神情，眼眸飘向她，似乎要透过她见到什么人，说道：“这是我母亲的寝宫。”苏清菀心里清楚他口中说的母亲是他的生母，绝不是现在的崔太后。

“你把我带到她的宫殿里面做什么？”她扬眉冷笑道，“你别忘记了，你是崔太后抚养成人的，要不是崔太后，你哪里有今日的风光。”楚穆炎大笑一阵，他的笑声没有半分欢愉之意，却是说不清的伤心，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你以为崔太后是好人吗？她自己没有儿女，为了争宠，就把别人的孩子抢过来养。你们崔家的女人一个一个心怀叵测，不怕天理报应。”楚穆炎唏嘘着，“为了家族昌盛，亲手把崔家女儿送进宫。崔家的女儿，就是争权夺利的工具。”烛火跳跃着，他的脸一半清楚，一半隐藏在黑暗中。

他屈膝拾起木箱，双手一用力，箱盖“啪嗒”一声打开，他的脸浮现出眷念回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接着他的笑容一敛：“你的血液里面也有崔家的一分，怪不得会虚情假意，惺惺作态，能够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想来这也是遗传。”“你胡说！难道姨母对你不够好？我舅舅对你鞠躬尽瘁，你还要什么？”苏清菀见楚穆炎这样诬蔑自己的母亲的家族，忍不住大声辩白。

楚穆炎冷笑不止，他笑了一阵，说道：“你以为崔太后收养我是为我好吗？她是为了她自己！”“真是奇怪了，我姨母处处为了你铺后路，你却这样怀疑她，你才是居心叵测！”苏清菀没法想象他居然这样恨着崔太后，他忍了许久的怒气，今天算是对她发泄出来了。

“难道我会平白无故的诬蔑她吗？后宫的斗争岂是是你能够想象出来的，你能够想象出一个怀孕的妃子被活活打死的情景吗？你能想象一个宫女仅仅只是被皇帝宠幸，就被人割下了头装进盒子里面给皇帝看的感觉吗？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后宫里面，有多少奴才被冤杀而死？就在水井里面我就看见数十具尸体打捞上来......”

听着他说着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苏清菀不愿意再听，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尖叫着：“你不要说了！我不听！你说的这些人又不是我姨母害的，你不用说给我听！”

楚穆炎把手中的木箱，往桌子上面一放，朝她一步步逼近，修长的手用力掰开她的手：“的确不是全部是她害的，她只是害了里面当中的一部分的人而已，你到现在还以为她是好人吗？”俊美的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把不堪的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揭开。

“就算有她的一份好了，我姨母对你是也是仁至义尽......唔......”她剩下的话被他含在口中，她的双手被他桎梏，他的气息铺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抬起膝盖要踢他的要害，楚穆炎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出这一招，双腿紧紧扣住她的两腿，让她动弹不得：“你们崔家的女人个个阴险毒辣，要人家断子绝孙！”

苏清菀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这声娇笑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极为清楚，任谁也能听得出她笑声中隐含的讽刺。楚穆炎有点恼怒，问道：“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苏清菀依然笑个不停，声音清脆如同银铃，等她笑够了，她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既然这么讨厌崔家的人，那你为什么要娶崔家女人，为你生儿育女？你这个人，就是犯贱！”

楚穆炎从没有过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子骂他犯贱，钳制了她的手立刻松开，眼底有着一大块的阴霾盘旋，酝酿着巨大的风暴，大手用力地拉扯她如云的秀发，冷笑道：“你有胆量再说一遍我犯贱！”苏清菀自己自然明白她这样骂他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他的手一用力，扯得她头皮一阵生疼，心想自己死是死定了，还不如在临死之前骂个痛快，要死也就是死她一个人，也没有犯诛九族的罪名：“你口口声声说崔家的女人不好，你还娶崔家的女人为妃，你这个表里不一就是犯贱！你自己没有孩子，也没有纳其他的女子为妃，执意要和崔乐玉生儿育女就是犯贱！你知道我是在戏弄你，你还傻乎乎地任我戏弄，你不是犯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