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敏锐

由于杨彩月的冤案，原本支持陆湛掌管提刑司的声音少了很多。

朝廷的调令下来，陆湛回了大理寺，而赵晏则重回提刑司。

赵晏的伤势并未完全痊愈，之所以回来的如此之快，除了杨彩月一案的原因，还因为近来城中发生了大案。

近两月来，城中有数人失踪。

诡异的是，这些男子最后现身的地方皆无打斗的痕迹，目击者也都证明这些人都是自愿离开。

所以大部分失踪者的家人一开始都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其自己去了什么地方，直到久久不见其归家，去了他们常去地方也找寻不到，才想到报官。

府衙统计过后，竟发现，失踪者已多达十多人。

可这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了痕迹，官府想找也无从下手。

这一回，失踪的却是朝中官员和权贵子弟。几人下值后在花楼喝酒，离开花楼之后，彻夜未归。

君瑜以照顾赵晏为由陪他一同到提刑司，赵晏不仅没有拒绝，还同意她暂代仵作之职。

提刑司里，来报案的人都在焦急地等着赵晏。若非顾忌赵晏的身份以及有求于他，这些人非把提刑司掀翻不可。

毕竟失踪的人里，有一位是正二品的参知政事，还有一位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除去这两位，还有一位是宁国公唯一的嫡孙。

此事甚至已经惊动了皇帝，宫里已经下旨命令提刑司务必将几人找回来。

而几位失踪者的家眷也每日都会到提刑司，这些人身份尊贵，给了提刑司众人不小的压力，所以见到赵晏过来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虽然王爷特别严厉，但有事他是真能扛！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以王横、马纵为首的众捕快都欣喜不已。

“恭迎王爷回归提刑司，”说话的是一个文质彬彬，作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

这人一脸眉清目秀，气质也是温文尔雅，但偏偏长了一双多情桃花眼，看向赵晏和君瑜时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玩味眼神，问道：“想必这位便是传闻中的王爷夫人？”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对于自家上司突然有了妻子这件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而且他们以为能入得了王爷的眼的姑娘，必定是才德兼备、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君瑜验尸的事迹早就传遍整个提刑司，让他们对这位传闻中的夫人感到十分好奇。

“嗯。”赵晏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又冷冷地扫过众人，吓得他们赶紧收回了目光。虽然王爷失忆了，但还是一样可怕啊。

司徒明知道赵晏失忆是假，但因为其他人不知道，所以主动介绍道：“在下是书令史司徒明，这两位是捕头王横、马纵，其他捕快名册上都有纪录，王爷和夫人以后可以一起慢慢认识。”

“诸位好。”君瑜微笑着向大家打招呼，“我是君瑜。”

提刑司里都是男子，不敢过多打量君瑜，只是有些拘谨地回应。

“以后，我就是这里仵作了，需要验尸的时候都可以找我！”

“夫人来做仵作？”众人都有些惊讶，毕竟王爷一向讲究规矩，没想到竟然会为了夫人破例，果然是感情深厚。

司徒明的目光扫过赵晏和君瑜，微微一笑，这倒是有趣。

“没有时间寒暄了，先办案。”

这是赵晏的一贯作风，众人麻利地忙活起来。

司徒明立即将跟案件相关的卷宗都拿了过来，其中详细地纪录了包括此次的失踪者在内的所有失踪者的个人资料以及过往生平。

君瑜也跟着一起看了，虽然她对陆湛没有好感，但是不得不承认，陆湛还是做了不少事的。

“这些人除了都是男性，过往并没有多少共同之处。”

赵晏也将案卷翻看了一遍，这些人身份并不相似，有贩夫走卒，也有富贵人家。

年岁也不相近，有青年人、中年人甚至老年人。而他们的为人处世也完全不同，有犯过牢狱之灾之人，也有声明清白之辈。

不知这些人为何会牵连到一个案件之中。

“会不会凶犯是因为厌恶男子，所以随意绑人？”司徒明猜测。

赵晏摇头，“这些人失踪都没有留下痕迹，足以说明凶犯有所预谋，从犯案到收尾谋划如此精细，不太可能对最关键的被害者随意。他们之间必定有关联之处！”

“有关联啊，这些人都是负心汉！”君瑜突然开口。

“负心汉？”

君瑜面露鄙夷，“这个鲁大郎是个赌徒，输了钱竟然典妻卖女。

“这个顾公子，在妻子过世一月之后就娶了新妇。

“这个陆家少爷无故退婚转头就娶了别人，她未婚妻因为他守孝等了他三年，生生耽误了年纪。

“还有这个钱员外，七十岁了，竟然还纳个年轻姑娘做妾。他的老妻去阻拦却被他以善妒为由休妻，一气之下撞柱自尽……”

君瑜气得摔了手中的册子，“都是些什么烂人！别找他们了，反正死了活该！”

众人惊讶地看着君瑜，传说中的王爷夫人，似乎有点暴躁啊。

“阿瑜，不可如此说！”

“为何不能说，”君瑜惊讶地看向赵晏，“夫君，你不认同我的话？你认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难怪你会抛弃我，原来你也是个负心汉！”

众人目露震惊之色，赵晏连忙解释道：“本王……并未抛弃你，也绝不会负心于你！”

这下司徒明也惊讶了，这是他们的提刑大人能说出的话？

君瑜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她知道空有一个赵晏妻子的名头是没有用的。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要所有人都真正相信她在赵晏心中的重要性才行。

赵晏内心郁闷，但话已经说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无论受害者是什么样的人，救出他们都是我们提刑司的职责。”

“或许他们的失踪是有人在惩罚他们呢？也要救么？”君瑜不太理解。

“要救，他们若有罪责自有律法去惩罚，谁都不能动用私刑！”

君瑜叹了口气，“我理解夫君作为提刑官自有夫君的立场。

“但事实上，这些负心汉很难真正受到惩罚，连你们都看不出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有不当之处，律法更管不了他们。

“可那些无辜的女子，却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赵晏和司徒明都沉默了，的确，无论是典妻卖女，还是休妻另娶，最多只能算德行有亏。

这样的事发生在男子身上更是十分寻常，案卷中也只是一笔带过，所以他们并未将这些事联系起来。

“我知道律法尚有顾不到的地方，我也不能强求，”君瑜看向赵晏，神情变得无比郑重：“世道对女子尤为苛刻，夫君可否答应我，以后若有机会，请对这些弱者多些看顾？”

赵晏惊讶于君瑜的敏锐，更惊讶于她对于这些与她无关之人的怜惜。不由地答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