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垂眸，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既问起，晨起时奴婢瞧见柳姨娘的贴身丫鬟似乎来过书房，说是给柳姨娘寻一本《女戒》。”

苏知夏冷笑。

柳依依？她可不像是会主动研读《女戒》的人。

“此外，陆大人入府前，曾有一名礼部小吏先行来过，说是核对祭品数目，刚刚未曾瞧见。”

苏知夏眸光一凝。礼部小吏？

“去查查那小吏的底细，另外，将这本《春祭大典》放回原处，不必声张。”

她抬眸，远远看见陆玄夜立于檐下，正与那两名官员低声交谈。

阳光洒在玄色官服上，暗纹如水流动，这身姿竟再次让苏知夏想到了顾卿尘。

她忍不住走过去想瞧得再仔细些，却见男子望过来，让她瞬间愣在原地。

只因那眼神充斥着冷漠，与顾卿尘素来温润的眼神截然不同。

另一边，沈砚三人见苏知夏和陆玄夜离开后，便迅速回了撷芳院。

柳依依一进屋，便急忙关上门，想到刚刚的场景，手指绞着帕子，脸色还有些发白。

“夫君，那陆首辅，他方才为何要替殿下说话？”

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担心被谁听了去。

沈砚慢条斯理给自己和柳依依倒了杯茶，将人拉到身旁坐下。

“陆首辅不是在帮她，只是在守礼。”他轻啜一口，语气淡漠且带着几分不屑。

沈老夫人躺在床边矮榻上，却有自己不同的看法：“老身瞧着，那陆首辅似乎对公主，有几分不同。”

沈砚手中的茶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母亲多虑了，陆玄夜是什么人？苏知夏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在京中更是声名狼藉，‘活阎王’怎么会在乎她？”

“妾身，妾身听闻，陆玄夜刚任首辅的时候，曾一夜之间弹劾了六位大臣，于当夜带人抄了府邸，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

沈砚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陆首辅最讨厌多嘴的人，上月有个五品官在宴席上议论他面具下的伤疤，第二天便被发现溺死在自家浴桶里。”

“刚刚亲眼看见我们欺辱苏知夏，自然看不惯有人僭越。”

沈老夫人听到这句话更加生气，“那贱人，竟完全不告知陆首辅要来一事，害得我们竟当着首辅的面要给她道歉，老身看来，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母亲莫急，待陆首辅等人离开后，咱们便好好收拾她一番。”

沈老夫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柳依依想到刚刚的屈辱，已经在脑海中开始谋划如何折磨苏知夏。

“殿下，今日核查已结束，下官和陆大人便先行离开了，多有叨扰，还请恕罪。”

年长官员来到苏知夏面前，请辞离开。

苏知夏点点头，吩咐芷兰将三位大人送离。

回到院子，坐下，苏知夏长长舒了口气，突然觉得异常疲惫，打算回屋小憩，“砰”的一声，院门被一脚踹开。

“殿下好雅兴。”沈砚的声音冷得如淬了冰一般，“陆首辅入府核查，殿下竟连知会一声都不曾，害得我们当众出丑。”

苏知夏缓缓抬眸，看了满脸怒意的沈砚，突然轻笑一声，脸上染上几分嘲讽。

“驸马是觉得本宫故意算计不成？首辅奉皇命而来，普天之下，天子最大。还需本宫提前向你禀告不成？若非你们有意羞辱，怎会被陆首辅抓到错处？”

“分明是自己的错，却偏偏要怪到别人头上。本宫不知，这天底下竟还有这般道理？”

“你！”

沈砚上前几步，死死握住苏知夏的手腕，低声警告：“苏知夏，你别忘了你还有求于我。”

“那又如何？”

苏知夏冷眸，同样警告沈砚：“本宫在意，你才能威胁我，若将本宫惹急了，你看你手里握着的这点消息能不能拿捏得了本宫。”

说完，用力将沈砚的手甩开，仿佛看什么垃圾一般。

沈砚指着苏知夏,“你你你”半天也不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见对方如此冷淡的模样，留下一句你等着，便转身离开。

苏知夏松了口气，起初在得知沈砚知晓顾卿尘死讯的消息时，她确实着急想知道真相，是以对沈砚妥协。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会一直软弱，沈砚若得寸进尺，她绝不会任人宰割。

是夜，苏知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从枕头下取出那枚书签，久久没有回神。

自得知顾卿尘死讯后，苏知夏便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并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锁了起来，今日却再次看见，思绪如海浪般翻涌。

苏知夏索性起身，披上大氅，从后门偷出了府。

月光照在积雪未消的地面上，苏知夏提着风灯，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废弃的宅院前。

这是往日顾卿尘的府邸。

大门早已腐朽，只剩下半扇，一阵微风袭来，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平添了几分阴森。

苏知夏拢了拢大氅，将自己裹得更紧，毫不犹豫进了院子。

却看见了地面上杂乱无章的脚步——看来有人比她先到一步。

她瞬间愣在原地，不多时，细微的踩雪声从身后传来，苏知夏没有回头，猛地往前跑。

一支箭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后深深钉入门框之中，屋顶的积雪滑落，砸在地上。

第一支未得手，第二支紧随其后，苏知夏侧身躲避，却不慎踩到石块，整个人向后跌去。

突然腰身被一只手臂环住，整个人被大氅笼罩，脸靠在对方胸膛，熟悉的檀香味从鼻尖侵入。

“殿下夜闯凶宅。”

陆玄夜冰冷的声音响起，如未化雪一般，“嫌命太长？”

刺客的第三波箭雨再次砸过来，陆玄夜抱着苏知夏快速躲避，随后趁其不备，手中的暗器飞出，只听几声闷哼声，废宅再次归于平静。

陆玄夜将苏知夏松开，月光照射下，陆玄夜看到对方白,皙小脸上的两抹绯红。

下一秒将距离拉得更开。

“殿下早些回府。”

苏知夏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将对方拉住：“陆首辅为何深夜在此？你可知这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