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还没说什么，老梁头脸先绿了：“回什么娘家，传出去好听吗！老婆子，你把媳妇打成这样就够了，不就是钱吗，我来出！”

“你出什么出？”

钱老太不干，这老头子的钱往后都是她的，他敢给她拿出去。

“你这么有钱怎么没想着给咱们闺女寄过去，她在乡下吃的不好穿的不好的，你这儿媳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什么脸问我要钱！”

“你还没闹够！外头可都是人，你非得上纲上线，把儿媳妇闹走才满意？你是不是也想像老杨头一样让别人指着鼻子骂，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老梁头把自己脸拍怕的啪啪响。

钱老太知道老杨头的事。

老杨头是隔壁大院的，有事没事就打老婆，后来老婆跟人跑了，他跟儿子小杨开始揍儿媳妇，儿媳妇也被打跑了，他们就又娶了个儿媳妇，这次的儿媳妇可不是好惹的，第一次被打就跑回了娘家，领着十几个哥哥在老杨家住了十天半个月，也不干仗，就纯吃。

把家里吃个底朝天后，老杨和小杨说什么都不招待了，他们就半夜里拿着刀在老杨头和小杨床前磨，给爷俩吓得屁滚尿流，把家里的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换成了粮食，后来儿媳妇的哥哥们把他们爷俩吃到只剩下俩裤衩才扬长而去。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那爷俩出来都有人笑话。

在老梁头看来，王梅花要是真回了娘家，那他就成了下一个被人追在屁股后边笑话的，他还要脸呢！

于是他开始掏钱。

见状，钱老太一把推开他：“你要是敢给她钱，往后就休想进我家的门！”

“什么你家的我家的，咱们是一家！”

钱老太呵呵冷笑，指着脚底下屋子给他看：“这是棉纺厂的大院，是厂子分给我住的房子，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你再啰嗦一句，就跟老三两口子一块滚她娘家去！”

“你胡说什么，”老梁头脸又青又黑，“那是老三媳妇的娘家，我跟着算怎么回事！”

“那你就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我连你一起扫地出门！”

钱老太瞥了眼看好戏的吴娟娟：“老大媳妇，你去把老三的东西都收拾出去。”

“好嘞！”

“爸，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妈撵走啊，”梁宝庆见他妈动真格的也急了，“你快点劝劝啊，我一个女婿哪能去丈母娘家住，传出去了我还不被人笑话死啊！”

“还有您孙子，梅花肚子里可还怀着咱们老梁家的种，理应在咱家养着啊。”

王梅花故意挺了挺肚子：“医生可说了我这胎十有八九是个男胎，妈，难道你就真不怕我把你们老梁家的金孙给打了？”

要知道钱老太最在乎的就是梁宝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只要她一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事，保管拿捏的钱老太服服帖帖。

可钱老太早就不是原先的钱老太了，她冷笑：“你是孩子的娘，打不打的你说了算，反正我又不姓梁，你们梁家的种关我钱家什么事？”

王梅花气结，跺脚问老梁头：“爸，你也这么想的吗？”

“当然不是，儿媳妇啊，你还怀着身子就老实待在家里，让你妈伺候着，亲家母，你也帮着劝劝啊。”

胡二妞拿下巴看人：“劝？怎么劝，你看看她给我们家梅花打的，嘴巴子都肿成猪头了，我们可不敢待下去！除非......”

“除非什么？”见有转圜的余地，老梁头追问。

王梅花高高仰起头接话：“除非我婆婆把她的工作转给我！”

“你不是有工作吗，你要工作做啥，不如多要点钱！”胡二妞掐她。

“妈，你不是担心我大侄子的工作吗，等我婆婆退下来再让我大侄子顶上去！”

胡二妞三角眼瞬间就亮了：“是啊，还是你想的周到，钱桂花，你都听见了吧，我们要你的工作！”

见这俩人当着她的面就算计她的工作，钱老太怒极反笑，劈手夺过大儿媳收拾出来的东西往她们两人身上砸。

“你们还敢惦记老娘的工作，给我滚！”

王梅花嚷嚷：“走就走，你别后悔，到时候来求我们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钱老太连个白眼都懒得翻，砰一声回了屋。

一把掀开床褥子，钱老太把她攒的钱都找出来，只有六十七块钱。

她先是将钱都收起来，抓起记账本去找老梁头：“把钱给我。”

“儿子儿媳都走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管我要钱？”

“怎么，他们走了你不吃饭了？”

老梁头一噎，接过账本就习惯性的挑刺：“鱼肉怎么这么贵？”

“嫌贵就给老娘吐出来，吃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干一盆，现在倒是觉得贵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老梁头觉得钱老太是吃了枪药了，冷着脸把粮票和十五块都给了她。

钱老太继续伸手：“还有，上个月你弟弟家生了个孙子，给出去了五块礼金还有两张布票。”

老梁头不肯了：“我们是两口子，用得着算这么细？”

“那是你弟弟，不是我的。”更何况她这个小叔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行行给你，对了，这是厂子里发下来的肉票，你去买点五花肉，明天中午我要请工友们吃饭。”

老梁头打年轻时候胃就不好，吃不惯食堂里的菜，也不喜欢吃隔夜的饭菜，钱老太心疼他，天天中午赶回大院给老梁头做饭，趁着热乎劲再马不停蹄地送过去。

这年头女人这么伺候男人的都少见，更何况还是数十年如一日，厂子里的工友都羡慕老梁头娶了个好对象，天天吹捧他，老梁头就三天两头的就要钱老太多做点让工友一起吃，美其名曰联系感情。

他在外头倒是挣够了面子，却一点都不体谅钱老太天天来回有多累。

要知道，棉纺厂和钢铁厂离着两三里路，钱老太赶一趟来回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这就算了，老梁头竟然还经常在工友面前嫌弃钱老太。

钱老太不止一次听到他跟工友们数落她——

“我这老伴要长相没长相，还没个爹妈帮衬，只剩下勤劳肯干这一个优点了，可你看她炒的这菜啊，也就这么样，都比不上我烧的，唉，大半辈子就这么过来了，还能离咋滴，凑合着吃吧。”

钱老太当年还真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吃，为此还专门跟着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学了厨艺，手艺有了大进步，可老梁头还数落她，将她贬的一文不值——

“你要是做给其他人吃，他们都能吐出来，也就是我还能包容你，所以，你离了我是真不行啊。”

上一辈子的钱老太还真信以为真，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可如今钱老太只想一嘴巴子给他扇过去！

还吃红烧肉，给你脸了，吃屎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