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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城中瘟灾,我研的药方被未婚夫的青梅偷去救下众人。
庆功宴上,未婚夫问她要什么赏赐。
她嚼着果子,满脸不在意:“你我兄弟谈什么赏?但那个残废世子......听说他洞房夜就克死三个,老子宁可战场挨刀也不嫁!”
说完,她仰头笑着,眼圈却红了。
未婚夫慌了,亲手替她拭泪:“本王说不嫁,没人敢逼你!”
当晚,两人颠鸾倒凤。
翌日,她踹开我房门:“清荷妹子,王爷如今瞧上我这个‘兄弟’了,你和他的婚事,怕是要耽搁了。不过嘛......你这岁数再拖,该沉塘了吧?”
族规昭昭,女子年满二十未嫁者,需沉塘祭祖。
可她不知,我还有别的选择。
我垂眸,捏紧昨夜刚送来的聘书。
“我嫁那残废世子便是。”
01
她顿了一瞬,刚要开口却被一道冷声打断。
“胡闹!”
族长迈步而入,脸色铁青。
“那东安世子是个疯子!瘸腿克妻不说,上月还活活咬死了贴身丫鬟!你是我药族传人,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往火坑里跳?”
我低眉不语,身侧的仇画宁却抱臂嗤笑。
“族长说的是,不过女儿家不能养得太矫情,瞻前顾后成不了气候。我十六岁便随义父沙场饮血,嫁个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我冷笑反驳:“既这般英勇,为何昨日你不说嫁......”
“够了。”
族长打断我,拐杖在地上砸出裂痕。
“阿宁是个好孩子,当年为救我,硬生生挨了毒箭。”
“现在更是不得了,不仅救过我的命,还用那药方救了不少人。她既然不愿,你去也好。”
我喉头发涩:“那药方明明是......”
可不等我说完,族长便拉着仇画宁一路说说笑笑走了。
我站在廊下发愣,直到谢将时走到我跟前。
他脖子上有道红印子,看得我心里发涩。
两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肃王,只是个没落家族的世子。
那时候谢家看中我的医术,而我正好要在二十岁前成亲,族中就安排我们相看。
谁知四目相对时,他眼底的真诚竟让我动了心。
这些年他冒雨给我送过蜜饯,寒冬替我暖过手,连我随口提的医书都记在心上。
那些好,桩桩件件都做不得假。
可如今他蟒袍加身,成了尊贵的肃王,倒把当年那句“等我封王,必以正妃之礼迎你”的誓言,忘了个干净。
“清荷,”他语气温和,“我知道你有委屈,可认识阿宁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她哭,我实在不忍......但那东安世子到底不好糊弄,我只能先要了她的身子,让此事作罢。”
“可我,绝不会不管你。”
随后,他露出点安抚的笑意。
“沉塘的事我已打点好了。你向来守礼,只知族规要女子二十前出嫁,却不知......”
“这嫁的,未必得是人。”
我看着他得意扬起的嘴角,胃里一阵翻涌。
“我与阿宁成亲那天,会让城东张婆准备一只戴红花的大公鸡,你与它拜堂即可。去年李县丞家的庶女就是这么办的。”
“这样你就算成过亲了,族里有个交代。更何况我还会给你个名分,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怔住,冷冷地看着他:“你让我和鸡拜堂?”
他一愣,似是没料到我会有情绪:“不过走个过场,有什么稀奇?寡妇改嫁要抱公鸡跨火盆,穷户嫁不出的姑娘也用公鸡代新郎,横竖都是嫁,计较这些做什么?”
“要不是你们族规规定不让女子为妾,我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把你娶回来。”
我控制不住地颤抖,死死攥住衣袖。
“谢将时,明明是我们先定下的婚约,仇画宁能八抬大轿,我却只能和畜生拜堂,凭什么?!”
谢将时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阿宁是谁你是谁?她是将军义女,救过人、立过功,你如何能比?路清荷,你别得寸进尺。”
我攥紧了拳,没再说话,只转身回去了。
那晚我收拾东西时,手都在发抖。
七岁爹娘染疫去世后,我便被仍在药庐角落没日没夜地认药、辨方。
如今银针磨亮了,药方记熟了,连族里最难的药方都让我配出来了。
本以为苦尽甘来,会有夫君疼、族长撑腰。
可到头来,我熬过的那些夜、受过的那些夸,竟比不过旁人一滴眼泪。
窗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是族中小厮。
“姑娘,东安王府送了聘礼,说您若应下亲事,这是定情之物。”
我打开盒子,一枚冷玉静静地躺在其中。
竟是我娘消失多年的遗物!
“娘......”
我死死攥住这失而复得的宝物。
玉上缠枝纹硌得掌心发疼,却让我清醒过来。
“疯子、瘸子、咬人精。”
我抬袖抹去眼角湿意,忽地轻笑出声:“倒是个......知冷知热的夫君?”
02
第二天,我站在肃王府门前,指尖紧攥着一枚吊坠。
那是与谢将时情到浓时他亲手所赠。
如今我来,是为了彻底还他。
可刚要进门就听见谢将时的声音:“本王早说过,除了阿宁,其他女人都爱玩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仇画宁咬着糖葫芦大笑。
“昨儿不是很硬气吗,今天就来求和了?这戏比醉仙楼的花魁还假!”
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快步走进去,直接将吊坠递到谢将时面前。
“我是来还东西的。”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仇画宁突然拍腿大笑,糖渣喷了我一脸。
“谢兄,这招以退为进咱们在军营见多了不是!”
谢将时轻蔑一笑。
“路清荷,你爱慕本王这么多年,现在装什么清高?这副矫情样真是令人作呕。”
说完,他转头温柔地看着仇画宁,“哪像你,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我气得发笑,却见仇画宁突然揽住他肩膀。
“行了!既然她这么看重婚约,像我这种讲义气的人,肯定得成全!”
她朝我勾勾手指,笑容邪气。
“走,带你挑只拜堂用的大公鸡去,不耽误你成亲。”
他们一左一右架着我来到坊市。
仇画宁从笼子里抓起一只红冠公鸡,不由分说塞进我怀里。
“绝配。”
谢将时站在一旁,满脸宠溺地看着她胡闹,对我的恐惧视而不见。
我下意识后退,公鸡受惊扑腾,尖喙狠狠啄在我眼角,顿时鲜血直流。
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却怎么也压不住那一瞬翻涌上来的酸意。
仇画宁站在一旁嗤了一声:“你至于吗?一只鸡啄你两下就红眼了?”
谢将时撇了我一眼。
“阿宁又不是故意的,这点小伤没必要这么矫情。”
我咬唇,转身要走,却被谢将时拉住。
“路清荷,别给脸不要脸。”
仇画宁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
“行了别演了。”
她忽然摘下我发间的银簪,在手里掂了掂。
“要不这样吧,你要真委屈得不行,我就拿你这簪子划自己一刀,扯平了。”
谢将时立刻皱眉:“别闹了阿宁,这种人不值得你动手。”
我却冷笑一声:“那就划啊。”
仇画宁脸色一僵,谢将时的眼神顿时阴沉下来。
“路清荷,我真没想到你能恶毒到这种地步。你成日里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背地里花心思算计这算计那,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阿宁她动手我信是义气,你红眼我只觉得你又在装!”
不等谢将时继续说,仇画宁哽咽着大喊。
“我仇画宁说到做到!”
银簪在手臂上轻轻一划,连皮都没怎么破。
“阿宁!”
谢将时箭步冲上前,声音都在发抖,“你疯了吗?来人!快叫郎中!”
我看着她那几乎看不出的伤口,再看他那张如临大敌的脸,只觉得可笑至极。
正准备转身走,谢将时却猛地转身,一脚将我踹倒在地。
“毒妇!阿宁这么直爽的人,你也忍心算计?!给本王跪下,向阿宁道歉!”
03
这一脚力道极大,我的伤口狠狠磕在石沿上,眼角的血一下子涌出来更多,模糊了视线。
周围人发出几声惊呼。
我没有哭,只是撑着地,缓慢又安静地站起身。
谢将时眯着眼看我,语气阴沉:“又开始装了?别以为摔两下就能博同情!”
我望着他,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曾经,我掏心掏肺对他好。
他寒毒发作,我便取心头血为引,不顾伤口熬了三天三夜的药。
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失血便会比常人难以恢复。
他那时感动地红了眼,说从此不会让我流一滴泪、一滴血。
后来,他将仇画宁介绍给我,说这是他的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便信了,待她如姐妹。
我把最好的药给她,把医术、药理全倾囊相授,可她转头偷了我的药方,成了救人的“神医”。
而我,成了最会装可怜的恶人。
此刻,仇画宁抱着胳膊,笑得痞气:“算了,她爱演就让她演呗。我这种糙人,受得委屈,挨两下也没事。”
谢将时立刻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阿宁,你心太软又没城府,所以才会被这种人欺负,我必须得替你讨回来!”
说完,他冷下脸快步朝我走来。
“你敢伤阿宁一次,我便要你还她十次,好让你长长教训。”
说罢,他猛地拧住我手腕,抄起银簪就往我身上扎。
“这点皮肉伤,连本带利都算不清!”
簪尖划过脖颈、锁骨、手臂,每一下都又快又狠,血瞬间涌出来。
我疼得发抖,指甲掐进掌心硬是没吭声。
谢将时却甩了甩手里的血渍,嫌弃地皱眉。
“你不是最宝贝这破玩意儿?用着还不如铁片顺手。”
说完,他狠狠摔下银簪。
我盯着那支簪子,那是我爹娘留给我保平安的,里头封着十七味药材。
我忍着浑身的痛,颤抖着要去捡,簪子却被谢将时一脚踩住:“想捡?先跪。”
我没动。
他冷笑一声,转身从铺子上抄起把铁锤:“那就把它砸了。”
眼看锤子要砸下来,我扑过去用手去挡。
“别碰它!”
可下一秒,锤子狠狠砸在我手骨上,剧痛炸开。
手指瞬间肿得发紫,簪子也断成两截。
我顾不得别的,用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一点点把断簪捡起来,抖着手擦掉上面的土。
“爹、娘......”
眼泪砸在簪子上,混着血水往下淌。
仇画宁用鞋尖拨了拨断簪留下的药材。
“这破玩意儿值当你演孟姜女?”
谢将时也冷冷开口:“她就那点能耐,装哭就是为了不给你赔罪!”
“我定得磨一磨她的性子,免得她入府为妾后,又翻出什么风浪!”此时,隔壁卖凶兽店铺的忽然响起藏獒狂吠,谢将时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他一把拽住我,朝卖凶兽的商铺快步拖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狠狠推进一间铁笼。
里面,一只巨大的猛獒正蜷伏着,獠牙森森。
我脸色骤白,下意识抓着铁笼摇晃。
“放我出去!”
谢将时插上锁,冷漠地看着我:“你不是死都不愿跪下不认错吗?那就在这里好好反省。”
仇画宁笑着打量着笼中的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可口中却又假惺惺的劝道:“阿时,清荷妹妹她身娇体弱的,你这样会吓到她。”
他嘲讽道:“若她真是个柔弱的,便不会让你受伤。我看她分明是个心黑手狠的贱妇。”
他说着,一把抱起仇画宁道:“阿宁,你就是太心善了,居然还为她求情,别再管她了,你手上的伤要紧,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说完,抱着仇画宁离开。
铁笼哐啷震响。
獒犬狂躁地向我扑来。
我最怕这种凶兽,小时候被咬过半边肩,至今都留着疤。
而现在我手上有伤,全身无力,只能死死护住头,任它锋爪划破手臂,血一寸寸浸透衣袖。
头顶的石柱开始崩塌,我的视线渐渐模糊。
“我来晚了。”
这时,一道极冷的男声穿透废墟。
下一刻,他左手镇住猛獒要害,右手将我紧紧揽住,冲出废墟。
“你是谁......”
我气音微弱。
他没答,只是撕开我被血糊住的衣袖,敷上冰凉的膏药。
“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等你醒来,我就来娶你。”
他说完这句,我便彻底陷入黑暗。
而最后看清的,是他腰间玉佩。
墨玉底子上刻着个凌厉的“安”字。
04
再睁眼已是隔日晌午。
我怔怔地躺着,伤口裹满了纱布。
行医这么多年,我看得出这绝不是那些郎中草草包扎的。
我环顾四周,最后眼神落在床头那件嫁衣上。
料子极好,针脚绣工更不是我族中那些妇人能做出来的。
回想我昨日昏迷前迷迷糊糊听到的话,我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拿起嫁衣穿上。
穿好后,丫鬟推门唤我出去,说喜轿已经等在门前。
院外围满人时,谢将时正把玩着拴公鸡的红绸,见我出来眉梢一挑。
“想通了?早这般识相,何必挨那些打?”
他上下打量着我后,露出怜悯的眼神。
“罢了,本王一向仁慈,只要你带着你的这位......夫君。”
他故意将公鸡往我身前推了推,“一同跪下磕三个响头,再给阿宁赔罪,这事便过了。”
我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王爷说笑了,我夫君还在来的路上。”
仇画宁叹了口气。
“小人和女子难养啊,阿时,懒得和女人打哑谜,按规矩办吧。”
谢将时点头道:“路清荷,你早学学阿宁的爽利,我也不至于越看你越烦。时辰不多了,赶紧跪下认错。”
见我仍不说话,族长也凑上来劝道:“清荷,何必和阿宁不对付?这孩子心善,就冲着她救了那么多人......”
我淡淡打断:“从头到尾,救人的不是她,是我。”
气氛倏地冷了下来。
谢将时怒极,猛地一挥手:“大喜之日还敢污蔑阿宁!来人!把她押下去!她不求饶,就把这鸡宰了!”
下人应声扑上来,粗暴地拽住我的手臂,嫁衣被撕扯得凌乱不堪。
就在我踉跄着要被按倒在地时——
“谁敢动她。”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人群之外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一辆乌檀雕车停在巷口。
车帘掀起,那名身着喜服的俊美男子迈步而下,腰间那枚“安”字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本王的王妃,何时轮到旁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