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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姜书渐渐开始脱力,连抬脚都无比艰难,头痛欲裂。
“姑娘,”叶承搀扶着她,让她整个人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等回去,咱们就禀报了夫人,大爷太过分了。”
姜书虚弱的勾勾唇角。
告诉她,让她斥她白日做梦,异想天开吗?
她说的对,她一个继女,确实不该有妄念,不该对自己的继兄有别的心思。
姜书的衣服,头发,鞋袜都湿透了,但也总算回了沈府。
角门的婆子只是打眼看了三人一眼,就又回了屋子里去闲聊了。
姜书早就习惯了沈府所有人的漠视。
她抬步进府,方才那婆子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是在和另一个说嘴。
“能干什么去,十有八九是又追着咱们大爷出去了,瞧那衣裳湿的,哪家大家闺秀如此不要脸皮的上赶着。”
“就是,咱们大爷什么风姿,也是她一个继女可以肖想的。”
“姑娘,她们太过分了。”叶承撸了袖子转身,就要去寻那两个婆子的晦气。
“算了。”姜书声音带着无力,“是我立不住,这府中说嘴的比比皆是,难不成还能都堵上她们的嘴不成。”
叶承眼泪立时就下来了。
“姑娘,你别这么说,若非大爷许诺了您,一直给您希望,又怎会如此。”
姜书笑笑。
对,希望是别人给的,如今不想给了,那也是别人说了算。
她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会绝望,也是罪有应得。
“呦,我说这么窈窕的身姿是谁呢,原来是我的继妹妹啊。”
戏谑轻浮的声音突然从游廊尽头响起。
姜书抬眸,就见一身着青色锦袍,头束金冠的年轻男子摇摇晃晃的朝自己走来。
他眯着一双桃花眼,赤裸裸的眼神盯着她。
“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淋成了这样,快,二哥来给你暖暖。”
“二哥。”姜书福身一礼,躲开了男子的触碰。
“我又不是怪物,你躲什么,妹妹放心,二哥不比大哥差,一样待你温柔。”
他伸手再次去攥姜书手腕。
“二哥,你喝醉了,”姜书使劲甩开他,甩的沈钰一个踉跄。
“啧,二哥没醉。”沈钰的目光更加的肆无忌惮。
“你就说,你如此狼狈,是不是因为大哥?”
姜书沉默,绕开沈钰就打算离开,却再次被沈钰挡住。
“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大哥中意的人,是苏家姑娘,你再怎么跟着倒贴都是没用的,乖,你想嫁进沈家,不被欺负,跟我也是一样的。”
“我好好疼你,沈府上下谁都不敢欺负你。”
姜书看着男子再一次凑上来的脸,目光渐渐冰冷,袖中的手微微攥成了拳。
看吧,所有人都知晓沈淮心悦苏黎,可唯独沈淮,就是不承认。
“你不怕你大哥回来和你算账?”
“怕?嗤。”沈钰一声冷笑,“我说姜书,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他那么高傲的人,你以为沈淮知晓了你同我拉扯不清后,还会再要你吗?”
对,沈淮高傲,犹如高峰上的白雪,可望而不可及。
她踮着脚够了许多年,都没能染上指尖分毫。
她以为,白雪明亮,或可以照亮她在沈府难熬的岁月,却也不曾。
“我记得,二哥醉酒后,好像是记不得事儿的。”
“????”
“唉,有星星。”沈钰眼睛转了转,身子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姑…姑娘。”叶承都傻眼了。
姜书收回小拳头,轻轻甩了甩,“别担心,我没事儿。”
“......”
叶承看着倒在地上的沈钰,嘴角抽了抽。
我那是担心您吗。
“二爷,二爷。”
游廊尽头突然响起小厮的声音,叶承一个激灵,慌的手足无措。
“姑娘,怎么办?”
姜书嗔了叶承一眼,“你躲什么,怕人看不出来是咱们打的吗。”
她将叶承从身后拽了出来,半个身子都倚了上去,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姜姑娘。”小厮先是看见姜书,才瞅见地上的沈钰,吓了一跳,“二爷,二爷,您怎么了?”
“那个…二爷喝醉了,然后就晕过去了。”叶承在姜书的示意下开口说道。
小厮拱了拱手,就背起沈钰离开了。
叶承搀扶着姜书,一路回了院子,合上门后都依旧心有余悸。
“姑娘,您说,二爷醒过来之后,不会记得今日的事儿吧?”
姜书回头睨了小丫鬟一眼,“你如今该做的,应该是打水给你家姑娘我沐浴。”
叶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吩咐。
一刻钟后,屏风后雾气升腾,姜书在叶承的侍奉下褪去衣物,身子慢慢沉入浴桶中,只余纤细白皙的手臂搭在桶沿上。
“姑娘,奴婢还是不放心,您在沈府日子本就不好过,若是二爷去夫人面前告上一状,您岂不是更加难熬。”
姜书闭着眼睛,唇畔微微勾起。
像是在笑,又几分苦涩。
“放心吧,他不会的。”
沈夫人就是再不疼她这个女儿,也不会允许沈钰如此欺辱,损了她沈家主母的名声。
“况且,虱子多了不怕痒,你以为就沈钰一桩不成。”
“对啊,今日姑娘还打了苏家姑娘。”
姜书笑了笑,将半张脸都沉入了浴桶中,微微阖上了眸子。
两刻钟过去,姜书才觉得自己身子暖和了不少。
叶承拿了毯子给她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中衣。
绸缎般的发丝随意的披在身上,垂至腰际,叶承蹲在地上给她擦拭。
“姑娘,大爷来了。”
姜书蹙了蹙眉。
这么快回来,就等不及寻她兴师问罪的吗。
“让他稍候,我等会就来。”
“姑娘,外面风雪大,如何能让大爷候着。”
叶承气的丢掉帕子,就要出去和叶枝理论。
“好了,不用理会她,给我更衣吧。”
“姑娘,您从街上一路走回来,就不怕冷吗,风雪是现在才开始下吗,这个叶枝,愈发胆大妄为了。”
姜书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是沈淮的人。”
当初她初来乍到,身边没有人侍奉,沈淮便将叶枝给了她。
这些年,她爱屋及乌,宠着惯着,在她的书香园,叶枝的地位,几乎称得上半个主子。
有时甚至对她这个姑娘,都横眉冷对。
“别人的狗,终究是养不熟的。”
不要也罢。
姜书坐在妆案前,任由叶承慢吞吞的给她梳妆挽发。
“不带这个。”姜书抬手,将叶承簪入发髻中的珠花拔了下来,扔在了桌案上。
琉璃栀子花早已破旧,不复光彩,花蕊上的那颗珠子,早就不知什么时候丢去了哪里。
却曾让姜书酷暑夏季找了几日,都不曾找到,惹的伤心了好久。
叶承抿着唇,没有说话,转而换上了玉簪,“那就戴这个吧,姑娘最喜爱玉了。”
姜书缓缓点头,盯着铜镜中的姑娘,看了好一会儿。
“姑娘,您究竟好了没?”
叶枝的声音又开始催促。
姜书这才起身,打开了房门,淡而冷的眼神落在了叶枝身上,不说话,却让叶枝心尖一跳。
“人呢?”
“在…耳房。”
“那你嚷嚷个什么劲儿,不知晓姑娘在沐浴更衣吗。”
面对叶承,叶枝当然是不怕的,“大爷尊贵,就是耳房也阴冷些。”
“吃里扒外的东西。”叶枝骂了一句,才愤愤的跟上姜书。
耳房中。
桌案上摆放着沈淮最喜欢的普洱茶,甜而不腻的梅酥饼。
书香园,从来都不缺这些。
沈淮坐在椅子中,腕骨搭在桌沿上,眉眼从未有过的阴沉。
姜书以前,最怕的就是他不高兴,只要他皱皱眉,就会揪心的那种。
可如今看着,这般的他,和今日大街上,护着苏黎的他重合,姜书却只觉厌烦。
她姜书,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姜书站在屋中良久,沈淮都不曾开口,二人沉默对视彼此,诡异的寂静。
还是沈淮最先耐不住,冷冷开口,“你可知,你那一脚,苏黎伤的有多重?”
“不知,所以,沈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姜书冷淡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让沈淮极为不悦。
“姜书,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苏府给苏黎道歉。”
道歉?
姜书突然勾唇笑了笑,“好啊,那你先让她来给我道歉。”她抬手抚上脸颊。
沈淮却只是瞟了一眼她红肿的脸颊,“你那一点伤算的了什么,苏黎都被你打的昏迷不醒了。”
“那死了吗?”
沈淮一滞,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姜书口中说出。
“看样子是没死,那就等死了,我再去吊唁。”
啪——
杯盏被沈淮掷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瓷片迸溅的到处都是。
姜书垂眸看了眼,又抬头看向沈淮。
向来温润如玉的他,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是不去?”
“不去。”姜书不假思索的拒绝。
“好。”沈淮狠狠一甩衣袖,离开。
“姑娘,”叶承小步上前扶住姜书,才发觉姑娘的身子竟在微微发着抖。
“姑娘别伤心,大爷只是一时生气。”
她很想劝姑娘,大爷不值得,可知晓,这么多年,大爷予姑娘意味着什么。
姜书垂眸,蹲在地上,将碎瓷片一一捡起来,放在掌心中。
“姑娘。”叶承泪如雨下,看着姑娘被划破的掌心,鲜红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
“别哭。”姜书声音很低,似是安慰叶承,又似在对自己说。
“记住这种疼,往后就不会再犯了。”
她将碎瓷片捧在掌心,小脸上是苍白的麻木。
这套杯盏,是祖父留给她的,沈淮说喜欢,她便拿出来放在耳房,单独给他用。
如今却少了一个。
“叶承,把这套杯盏收入小库房吧。”
叶承哭着伸手从姜书手中接走,放在了桌案上的托盘中。
他应是忘了,这套杯盏予她的重要性,也不是,或许,是他从不曾在意过。
她和那套杯盏一样,从不曾被他放在心里。
夜里,姜书发起了高热,病势凶猛,比前几日还要严重些。
叶承守在床榻前寸步都不敢离开。
大夫留了方子,只丢下一句好生养着,就离开了。
在沈府,姜书和一个下人,区别不大,只是往日有沈淮多少护着,都会给几分薄面而已。
叶承给她喂下药,高热却依旧不曾退,“姑娘,您忍一忍,奴婢去寻夫人。”
姜书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叫住了叶承,“别去,今日是十五。”
每月十五,沈老爷都会宿在正屋,他在的时候,她最厌恶她去寻她。
或者说,在沈老爷面前,她是她的污点,是拼命想要藏着的恶心东西。
“可是您都烧成这个样子了。”
“没关系,我多喝几服药就没事儿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把自己裹的更加严实一些。
忍一忍,就过去了。
每次难熬的时候,姜书都如此对自己说。
叶承每两个时辰就煎一次药,喂姜书喝下,天蒙蒙亮时,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只是被子,床褥,包括姜书的中衣,都已经湿透,晶莹的汗水,布在她额头,发丝间。
莹白如玉的面庞,带着大病一场的憔悴。
姜书昏睡着,隐约听见耳边似有嘈杂声。
“劳嬷嬷回去禀报夫人,宽容一二,姑娘实在是病的厉害,起不来床。”
“你这是什么话,姑娘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还能不疼姑娘,怎到了你嘴里,夫人成了恶人。”尖锐刻薄的声音,是沈夫人身旁的刘氏。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叶承慌忙说。
刘氏冷哼一声,朝床榻走去。
瞧见姜书时,吓了一跳,这模样,竟是当真病了。
“姑娘。”
姜书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刘氏那张三角眼上定了一瞬,“嬷嬷有事儿?”
“夫人让姑娘,去主院请安。”
听了这话,姜书突然觉得可笑。
让她去请安?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应该的,只是我今日病的厉害,恐过了病气给母亲,可否劳烦刘婆子回去禀报一声,等我病好些了,再去侍奉。”
刘婆子眉头拧了拧,“夫人有事儿要同姑娘说,拖不得,姑娘还是随老奴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