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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月黑风高,京都城内不同于皇宫内的安静,却是暗流涌动,灯笼被风吹得在檐角晃出斑驳碎影。
顾砚之孤身立在朱雀街暗巷深处,玄色披风被夜风卷得猎猎作响。
他指尖捻着半张未烧尽的chun宫残页,画中女子眉眼含春,锁骨处一点朱砂痣与沈清霜分毫不差。
“大人,西市七家书坊已查封。”暗卫单膝跪地,甲胄上还沾着墨渍,“属下按您吩咐,扮作地痞砸了雕版,只是......”他喉头滚动,有些欲言又止:“坊间传言,说沈姑娘早被陆大人献给六部......”
顾砚之手中残页瞬间化作齑粉,一阵风迎面卷来,他腰间的九瓣梅玉佩在撞出清响:“传令玄甲卫,凡私藏画册者,按通敌论处。”
暗巷深处忽有火光冲天,房子着火的劈啪爆裂声混合着百姓惊呼声,彻底将皇城下的这片天烧起来。
顾砚之望着前方那几乎映红半壁夜空的烈焰,玉骨折扇在掌心轻转。
而教坊司偏殿中,沈清霜盯着铜镜中晕开的石黛,指尖无意识放在袖袋里最后仅剩的那点醉梦香。
这点迷香是上次从绿芜那里得来剩下的最后一点了,可惜上次从章俊身上得来的书信和拓印全被毁了个干净。
章俊是户部侍郎,在户部之中权职都不高,但身上却有如此重要的东西又是为何。
是因为...王翰!
王翰与这章俊两人臭味相投是在整个京都都出了名的,以往总听说两人结伴一起逛窑子,京都城内那些个春楼掌柜只要一听说这两人一齐来,恨不得立刻关门歇店。
着实不是她们不想挣这个钱,实在是这两人玩得太脏,虽说王翰在整个京都来看都是有钱有势,可架不住这窑姐儿进了房间,全都躺着出来,就算侥幸那么一回站着出了门,都是再也接不了客人了。
沈清霜思绪被外间传来细如幼猫的啜泣声打断,起身循着声音走到后巷之中。
“阿姐说...说她去跟王大人讨糖给小花吃...”女娃娃看到来了人,泪眼朦胧抬起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沾泥的饴糖,泪珠子不断砸在襦裙补丁上,
“可小花都好几日没看到阿姐了,他们都说阿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小花不要糖...小花想要阿姐回来......”
沈清霜指尖掐进掌心之中,王翰那畜生都被抽断脊梁骨了,竟然还有力气去祸害百姓!
夜半,沈清霜贴着王家后巷的狗洞,嗅到随风飘来的血腥气。
两名小厮正将草席裹着的尸首扔上板车,月光掠过女子青紫的脚踝。
“公子新带回来的这批醉梦香是越发霸道了。”一仆从踢了踢草席中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回那个挺了三个时辰,这个连半炷香都没熬住...”
沈清霜将怀中最后那点醉梦香粉末抹在袖口,忍不住冷笑一声。这醉梦香本是陆家历代用来撬开罪臣嘴的刑具,如今到了王翰这种宵小之辈手里,竟被用来xun欢作乐。
“听说王公子最近甚爱琵琶。”她截住王家送夜宵的婢女,指尖拂过婢女的衣襟,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那公子他,现在在哪呢?”
她用的是教坊司特制的迷魂香,专用来对付难缠的嘴。
婢女眼神逐渐涣散:“公子在...在书房试新到的量器...”
寅时三刻,王家书房烛火通明。
王翰歪在黄花梨圈椅上,腰间新换的玄铁护带压得他旧伤隐隐作痛,每到这时,他就忍不住在心底咒骂顾砚之和沈清霜两人。
他抬头看向案头堆着的那些户部新铸的铜斗样件,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公子,新来的琵琶女到了。”
沈清霜抱着镶玉琵琶跨过门槛时,特意将裙摆撩高三分。
“抬起头来。”见来人身姿上佳,王翰饶有兴致地将玉扳指叩在案几上,当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突然暴起,“贱人!你竟还敢——”
沈清霜旋身躲过王翰迎面砸来的砚台,袖中的醉梦香借着动作趁机撒进炭盆之中。
青烟腾起的瞬间,她指尖勾起王翰的腰间的玄铁护带,嗓音就跟浸了蜜似的:“公子的伤养的可还顺利?那日顾大人下手重了些,可让奴家好生心疼呢...”
“住口!你这个贱人!”王翰目眦欲裂地掐住她脖颈,却嗅到一缕熟悉的甜香。
沈清霜顺势跌进他怀中,染着蔻丹的指尖抚过王翰下颌:“公子可知,顾砚之书房暗格里锁着什么?”
见王翰眼白都气恼的猩红,她吐气如兰,纤纤玉指轻轻按在他心口上,“奴家对公子可是念念不忘,这都上赶着过来寻公子了,还不能明了奴家心意嘛...”
沈清霜嗔怪一声,“奴家可是特意来表忠心的,奴家可瞧见顾砚之书房暗格之中,藏的是江北粮仓的粮草调度图呢。”
王翰瞳孔猛地收缩。父亲昨日还怒斥他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江北粮仓调度动手脚,若顾砚之真是盯上了此事......
熏香渐浓,他钳制的手劲不觉松了三分。
沈清霜趁机将袖口捂在王翰鼻尖,甜香立刻钻入鼻腔之中,王翰恍惚间似乎看见漕船满载黄金从眼前划过。
“书房...书房暗格...”王翰踉跄着扑向书房暗室,机关转动的刹那,沈清霜袖中银针已扎入他后颈。
她又哪里知道顾砚之有没有调查江北粮仓一事,只是这王家贪婪,王翰更是蠢笨如狗,想必根本不会放过在这事上捞一笔的机会。
沈清霜走进暗室的瞬间,不由得呼吸一滞。
江南十二州县的量器核准文书摞成小山,每张都摁着太后凤印。最底下压着几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信件,太后的字迹龙飞凤舞:“改量器体量,以砂石充船。”
沈清霜还来不及看剩下的几封,就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将信件塞进琵琶腹中,下一秒却听见依稀传来管家的惊呼:“快去禀报公子!顾砚之带着金锏往这边来了!”
外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清霜攥紧袖中的银针。这是今晨从吴嬷嬷那里偷拿来的,银针上沾有见血封喉的毒。
“砰!”
书房门被玄色皂靴踹开的刹那,她故意扯松衣带,将醉梦香残粉抹在王翰衣襟:“公子方才说...要将顾大人的脊骨做成琵琶弦?”
顾砚之玉骨折扇劈开珠帘时,正撞见沈清霜纱衣半褪伏在王翰膝头轻笑。
“本官竟不知,教坊司如今连书房都接生意了。”
金锏重重砸在量器上,精钢锻造的铜斗瞬间凹进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