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选择

刀春听丁梅这么问，便说道：“这宫里的墙，比咱们府上的还要高，每个人都会把头扎的特别低。他们不能直视主子，也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还要弓着身子，说话都轻言细语的。”

听刀春姐这么一讲，丁梅庆幸她生在柳府，又跟二娘子来了候府。而且，这候府的月钱，比她在柳府时，还多了一倍。只可惜，她们一家的身契，都在二娘子手上捏着。

丁梅看向躺在床上的二娘子，若二娘子不幸死了，她拿到一家人的身契，脱了奴籍。他们也不用回柳府继续做奴才，兄长那样有本事，她也攒了一些银子，一家人总能活下去的。

但身契被二娘子放在何处了呢。

阮嘉容在宫里陪着长姐用完午膳，仍旧是由费公公引领出宫。她从前觉得陛下登基，便封长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是陛下爱惜。如今听长姐说了许多，才知道长姐多不容易。

齐大人所谓的送女入宫为妃，实则是陛下对朝臣的试探。能卖女求荣，靠吹枕边风晋升的官员，必然不是有利于江山社稷的。

这几日，有许多官员被抄查。

父亲门下的学生，也有被波及到。

朝中人心惶惶，后宫也没有安生。阮贵妃有孕的事情，最是让她们嫉妒。这若是生下来，就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嗣。肯定会得陛下偏疼一些的，尤其阮贵妃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

或许立她为后，也是有可能的。

嫔妃不能对阮贵妃做什么，就卯足了劲儿让家里人对付阮丞相。毕竟，谁家没有几个臭虫。

阮贵妃已经告诫父亲，一定要谨言慎行。又召见妹妹入宫，嘱咐她这段时间，一定要对侯夫人好一些，千万不要起谋正室上位的心思。

阮嘉容此时站在上房外，看着屋里忙前忙后的刀春和丁梅，想着不知此时在何处的侯爷。若非柳兰枝先遇到侯爷，占据侯爷的心。她怎么会处于下风，成为平章侯府的侧夫人。

长姐甘心做妾，她却不甘心的。

尤其是，她回来后，收到了父亲的消息。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柳兰枝。

“珠儿，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卑贱的烧火丫鬟生下来的庶女，如何能配得上侯爷，凭什么占据正妻的位置，凭什么要侯爷为她不辞辛苦的去找什么药材。”阮嘉容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有滔天恨意。她努力压制着，往前走了一步。

平章侯府的下人，都知道侯爷的规矩。只要是侯爷吩咐下来的事情，断没有差之分毫的。即便上房无人守着，他们轻易也不敢踏进去。

阮嘉容和招湘亦然。

可此时，阮嘉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柳兰枝好歹也是京城才女，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是能将高阳公主压下去的人。而这个女人有什么，不过长着一张和柳兰枝相似的脸。

阮嘉容现在就想冲进去，把这个冒充柳兰枝的女人从床上拽下来，然后把她给掐死。

“侧夫人。”

珠儿的声音将阮嘉容唤回来。

阮嘉容停住脚步，淡然道：“回去吧。”

她未必要自己下手。

这世上讨厌此人的，并非她一个。

春竹院里躺着的那位，若是知道此人代替柳兰枝嫁了过来，只怕未必能压住怒火。

阮嘉容想着该如何不露声色的，让季蔓蔓知道柳兰蕴这个庶女代嫁的事情。而仍旧在昏迷中的柳兰蕴，终于可以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了。

“侯夫人瞧着有些起色了，倒是季大娘子那边不太乐观。”顾太医又一次为平章侯夫人把脉，感觉她的脉象没有那么凶险了。“刀春姑娘，这毒药，就停一下吧。即便是想为季大娘子试出解药来，这样的喝法，也对身体有害的。”

“是，劳烦顾太医了。”

刀春亲自将人送出去，恰好走进来的丁梅，看到躺在床上的二娘子睁开了眼睛，她正要惊呼出声，柳兰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丁梅立刻捂住自己的手，回头看刀春出了院子，忙走到床边。“二娘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柳兰蕴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她听到了顾太医和刀春说话，努力睁开眼睛，没想到真的醒过来了。赵衡之为了季蔓蔓能好，还真是费尽苦心，柳兰蕴问丁梅：“侯爷呢？”

丁梅说道：“侯爷他……为了给季大娘子寻到百药解毒丹的药材，已经出京很久了。”丁梅紧接着又说：“并非是侯爷不关心您，季大娘子毕竟跟随侯爷出生入死，眼看着辅国大将军要入京了，侯爷也是要给辅国大将军一个交代。”

丁梅低下头，双手交叠。

没想到，二娘子竟然醒了。

刀春听到丁梅的说话声，还以为夫人醒了，结果进来以后，发现夫人还在昏迷之中。不由疑惑道：“丁梅，你在和谁说话？”刀春虽然有武功，但刚刚在外头听顾太医的吩咐，并没有太顾及屋里，因而没有听清丁梅在说什么。

“奴婢听过一个土办法，说是一直和昏迷不醒的人说话，她可能就会醒。所以奴婢想试试。”

丁梅看二娘子已然闭上眼睛，想来是不想让刀春知道她苏醒的事，就帮着二娘子隐瞒了。

药方中，的确有几个珍贵的药材。虽然好找到这东西，却要价极高。赵衡之不管对方提出多少的银子，都悉数答应，做成交易。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凑齐了一些东西。等他再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荷花满开的盛夏。

柳兰蕴装了一夜，就坚持不住和刀春说了。顾太医看过后，表示没有百药解毒丹，侯夫人也可以恢复如初。只是之前喝的毒药太多，身子骨有些亏损，需要多补一补。

赵衡之一回来，便将药材给了顾太医，然后先来了上房看柳兰蕴。柳兰蕴存心想试探一下赵衡之，又觉得他总能识破她的伪装，便和顾太医求助，要了特制毒药。此时她躺在床上，既像重病不醒的人，也能听到别人说话。

赵衡之坐在床前，握着柳兰蕴的手。

“我在这里陪你，等解药做出来。”

顾太医等人头一次接触药方，哪怕再小心，最后也只做出一颗有副作用的丹丸，和一颗百药解毒丹。而后，顾太医来到上房，禀报道：

“侯爷，这两颗丹丸虽然都可以救人性命，但服下另一颗的人，此生……都不会有孩子了。”

顾太医想起先前侯夫人求助的事，继续说：

“季大娘子和侯夫人之间，您只能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