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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本是京郊雪夜被抛弃的弃婴,生来命贱,不妄垂怜。
似锦姑姑给予了我第二条命。
自此,我成了景皇后复仇的那道最锋利的刃。
我原以为,我此生都不会长出真心。
与萧煜虚以为蛇,也不过是为了利益。
身份被拆穿的那一刻,我坦然赴死。
可看着萧煜的眼睛,我却起了坏心思:
「萧煜,你今日若是肯救我,从此我便为你而活。」
可是萧煜,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轻信我的任何一句话。
那都是骗你的。
我早说自己是没有心的。
唯愿:萧煜此生,岁岁平安。
01
我及笄那日,似锦姑姑挖出了先皇后临终前埋下的桃花酿。
却在指使我去拿酒盅的时候,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她倒在我的怀里,想用沾满血污的手触碰我的脸。
最终还是不忍污了这张与先皇后别无二致的脸,选择放弃。
意识朦胧时,她透过我在唤另一个人:
「娘娘,奴婢不辱使命。」
「似锦,好孩子,去吧。」
我合上了她的眼。
来不及悲伤,我就带着先皇后的桃花酿,被请进了一顶镶金小轿。
他们说,我是先皇后在行宫难产时,剖宫产下的女婴。
证据,便是那一坛桃花酿。
还有这张与先皇后如出一辙的脸。
那便够了。
我跪在御书房冰凉的金砖地上,双手奉上那坛桃花酿。
皇帝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细细描摹我的眉眼后,声音哽咽:
「景荣啊......」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泛红的眼眶。
他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在案几上。
溅起的朱砂,像极了似锦姑姑颈间绽开的血花。
他喃喃自语:
「像,太像了。」
「这眉眼,这神态,简直和先皇后一模一样。」
当然像了!
十五年来,似锦姑姑日日用尺丈量,用竹竿敲打。
才将我养成了这一副与先皇后如此相像的躯壳。
我侧着脸,双手扶着那坛桃花酿,不动声色地将酒坛子抱的更紧些。
皇帝的目光理所应当地落在我手中的酒坛上。
「这酒......是你母后酿的桃花酿?」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回父皇的话,是似锦姑姑临终前交给儿臣的。」
「她说,这是母后十五年前亲手埋下的。」
皇帝的声音突然拔高。
「似锦?她还活着?」
我的喉咙发紧。
「她为了护儿臣周全,已经......」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
我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他亲手将我扶起,声音柔和了些。
「起来吧,让朕好好看看你。」
我刚要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一位身着明黄色凤袍的老妇人,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过,冷冷地开口:
「皇帝,你真是糊涂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配称公主?」
太后压抑着怒气,走到我面前: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对上她凌厉的目光。
那眼神让我想起冬日里结冰的湖面,冰冷刺骨。
她冷哼一声:「不懂规矩。」
「见了哀家,连叩首都不会吗?」
我慌忙跪下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地上。
太后却仿佛没看见一般,转身提醒皇帝:
「皇帝,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虽长得跟先皇后相似,却未必是你的公主,也可能是景家的余孽。」
「母后!」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荣儿的身份,朕已经确认过了。她确实是先皇后的女儿。」
太后冷笑一声,「确认?就凭一坛酒,一张脸?」
「皇帝,你可别忘了,当年先皇后难产时,探子可是亲口说的那孩子已经......」
皇帝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
「母后!此事不必再提!朕已有决断。」
太后被皇帝的态度激怒了,只得转身对我发泄怒气:
「不懂规矩的东西,给哀家跪着!」
「没有哀家的允许,不许起来!」
听着他们的争执,我恍惚间想起刚被似锦姑姑捡回来的那段日子。
她日日用竹竿掰直我的身子。
我细瘦的骨节被硌痛,甚至出血。
她眼里有不忍,嘴里的话却是冰冷:
「小乞儿,只有受得了这苦,你的好日子才在后头。」
如今的我跪在冰冷的宫殿之内,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好日子?」
我抬手拂过眉眼,竟有泪滑落。
这难道就是似锦姑姑给我安排的好日子?
如此冰冷无情。
不知跪了多久,皇帝终于大发慈悲。
「够了!荣儿是朕的女儿,朕已经决定了。」
「来人,送公主去长乐宫休息。」
我被宫女搀扶起来时,双腿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
临走前,太后冷冷放话。
「皇帝,你会后悔的。」
是啊!
他肯定会后悔的。
我从来都不是荣华万千的长公主,而是复仇的那道最锋利的刃。
02
夜半的长乐宫。
我坐在寝殿的床榻上,手里把玩着偷来的边防图。
我没想到,偌大的后宫内戒备却如此之低。
让我轻易就得了手。
可如此送出宫去,却成了难题。
就在我眉头紧锁之时,破局之人悄然而来。
这日,我正在长乐宫修剪花枝,忽听得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
「贵妃娘娘驾到。」
这位贵妃娘娘,正是当年景家灭门的推手之一。
来者不善。
贵妃着一袭绛紫色宫装,头戴金步摇,款款而来。
她亲热地唤我:「荣儿,本宫听闻你身子不适,特意带了补酒来。」
我放下剪子,整了整衣衫,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
「多谢娘娘关心。」
贵妃接过宫女捧着的白玉酒壶,亲自斟了一杯酒:
「这是上好的合欢酒,最是养人。」
我接过酒杯,心中冷笑。
先皇后对合欢过敏,这宫中知道的人不多。
看来贵妃这是想试探我是否真是先皇后之女。
可我却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酒入喉中,果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我强忍着不适,与她寒暄。
不多时,我便觉得浑身发痒,脸上、脖子上开始冒出红疹。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却故作惊慌:
「哎呀,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
皇帝闻讯赶来时,我正蜷缩在榻上,浑身发抖。
他见我满脸红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红了眼眶。
他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怜惜:
「荣儿,你这是对合欢过敏,与先皇后一模一样。」
「是朕疏忽了,让你受苦了。」
我虚弱地摇头:「父皇。儿臣无碍,是儿臣不懂事,让父皇担心了。」
皇帝沉吟片刻:「朕已下旨,封你为荣华公主,赐封地......」
他顿了顿,「景州。」
我心中一震。
景州,正是当年景家的封地。
看来这场试探,皇帝是默许的,才会有如此补偿。
只是我的「过敏」反应,让他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夜深人静时,我褪去衣衫,准备沐浴。
身上的红疹早已消退。
我泡在汤泉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过是胭脂水粉调制的假象,便换来一座封地。
还恰是我计划中的关键所在,真是赚了。
「公主好雅兴。」
我猛地转身,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位锦衣公子。
他眉眼风流,正是贵妃的养子。
三皇子萧煜。
「殿下这是何意?」
我强自镇定,将自己藏入水中。
他倚在屏风上,目光在我光洁的肌肤上扫过:
「那些红疹,是假的吧?」
我面上不显,心中却警铃大作:
「殿下说笑了,太医都诊断过了,确为过敏。」
他忽然逼近:「是吗?」
「那为何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后退一步,水花四溅。
「放肆!」
三皇子却径直上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
「公主不必紧张,本王对美人向来怜香惜玉。只是......」
他压低声音:「这宫里头,可不止本王一双眼睛。」
我攥紧双手,心中暗恨。
萧煜此人,怕是个大麻烦。
03
成功送出边防图后,我开始着手解决萧煜这个大麻烦。
皇帝大办宴席为我正名,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我端坐席间,看着满殿的繁华,心中却是一片冷寂。
皇帝举杯邀我:「荣儿,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我起身行礼,声音清亮。
「儿臣恳请父皇为母后正名,追加谥号。」
殿内瞬间一片寂静,连乐声都停了下来。
皇帝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我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却坚定:
「母妃当年为父皇祈福,也为战死的父兄祈福,这才出宫前往寺庙。」
「谁知......」
我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
「谁知途中遭遇不测,若非似锦姑姑相救,便是儿臣今日也无缘与父皇重逢。」
皇帝的手再次微微发抖,杯中酒洒出几滴。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
「儿臣知道,母妃生前最挂念的就是父皇。」
「今日儿臣斗胆,想为母妃求一个谥号,让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准奏。」
我磕头谢恩,却继续请求:
「儿臣还想替宫里已经故去的母妃们请封,让她们得以安息,陪伴在母后身边侍候。」
「据儿臣了解,包括三皇弟早逝的母妃在内,都还没有封号。」
萧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的亲生母亲曾是宫中最低微的宫女,生下他后不久便香消玉殒。
这件事,宫中知道的人不多。
皇帝似乎此刻才想起萧煜的母妃,转头看向他:「煜儿,你母妃......」
萧煜躬身行礼,声音略带哽咽。
「回父皇,儿臣的母妃确实还没有封号。」
皇帝长叹一声:「是朕疏忽了。」
「今日一并赐予封号,以慰亡灵。」
萧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深深行礼:
「儿臣替母妃谢过父皇,谢过皇姐。」
宴席散去,我在假山后遇到了萧煜。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皱眉。
我挣开他的手,淡淡道:
「举手之劳而已。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他冷笑:「举手之劳?」
「你怎么知道我母妃之事的?还特意在宴席上提起?」
我打断他:「我只是希望殿下也能施举手之劳,不说不该说的话。」
他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我轻笑,「不敢。」
「我只是觉得,我跟皇弟或许会很聊得来」
他神色玩味:「哦?」
我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呵气如兰。
萧煜也配合地侧过脸。
「殿下想要的东西。」
「大概与我不谋而合。」
「今天的事,是我送皇弟的第一份礼物。」
说罢,我便闪身,又恢复了公主的端庄模样。
萧煜看着我的背影:「礼物?」
「不知这份礼物,皇姐想要拿什么来换?」
我淡淡道:「我要的很简单。」
「不过是皇弟的信任,还有......」
「我跟殿下,都得偿所愿。」
萧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有意思。」
他转身离去,临走前丢下一句。
「那就预祝皇姐,得偿所愿。」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仿佛要将我拆吃入腹。
04
贵妃的景仪宫里。
萧煜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请罪。
我一动不动地趴在屋顶上看戏。
贵妃气急败坏,抄起茶杯狠狠砸向萧煜。
「你很得意吧?」
「你那便宜娘得了封赏,你还认我做什么?」
茶杯砸在萧煜额角,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他纹丝不动,低声请罪:「母妃息怒,儿臣只认您一个母亲。」
贵妃冷笑:「只认我一个?」
「那你为何不阻止那个小杂种在宴席上提起你那贱婢娘亲?」
萧煜抬起头,目光平静:
「母妃,先皇后再风光,也只是个死人。」
他缓缓起身,走到贵妃身边,替她锤肩。
「是过去式了。」
贵妃被他哄得稍稍平息怒气,却咬牙切齿:
「那个小杂种,跟她母亲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子,都要来抢我的东西!」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能杀先皇后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
话说得倒是很满!
我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冷意。
我一直在等,等贵妃先出招。
直到春日皇家的狩猎场上,贵妃终于按捺不住地行动了。
程家的暗卫埋伏在林中,伺机刺杀于我。
我却策马入林,故意往密林深处去。
贵妃的暗卫果然跟了上来,搭好弓箭瞄准了我。
我可以暴露踪迹,暗中却将早已藏好的代表程家的箭矢拿出来,准备将贵妃暗害我的事摆到台面上。
谁知,萧煜却偷偷跟来。
见我遇险,纵马冲来。
「小心!」
电光石火间,我被他扑下马背,两人滚落谷底。
他的手臂被尖石划伤,鲜血直流。
我皱眉责怪:「你若是早些通知我,我们也不会沦落至此。」
萧煜苦笑:「皇姐,我可是为了救你所伤。」
懒得与他计较,白白破坏了我的计划。
我索性不再与他说话。
夜幕降临,我们生火取暖。
萧煜的伤口开始感染,竟然烧了起来。
我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
思忖如若此时弄伤自己,我与萧煜二人活着等到皇家救援的可能性。
萧煜忽然开口,目光灼灼:「你在想什么?」
我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
「没什么。」
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从我的贴身处翻出那支箭。
「那皇姐这支箭是......」
我暗道不好,挣扎道:「放开!」
争执中,他一个不稳,压在了我的身上。
唇瓣相触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洞中火光摇曳,映照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他的唇柔软而温暖,带着一丝凉意。
我慌忙推开他,心跳如鼓:「你......」
他却不退反进,一手撑在我耳侧,将我困在他与石壁之间。
「皇姐,这可是你主动的。」
我气急败坏:「明明是你。」
他轻笑,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皇姐,你的脸红了。」
我从未接触过情欲,被他这样调戏,双手脱力,箭被他夺下。
扑通!
箭矢入水。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水流冲走,
萧煜一脸无辜:「阿偶。」
「皇姐的东西好像掉了。」
「萧煜!」
我气极,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唔。」萧煜闷哼。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