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及时把他救出，可他吸多了火里的烟气，发了高烧，休养了好几日。

“爹爹，允儿好想你。”

他扑到我怀里，抬头，满是孺慕地看着我。

我一愣，随即笑着把他抱起来。

三四年没见，孩子便长开许多，性格也开朗不少。

“身子好了？”

他用力点点头。

宋明允眼珠子左右乱转，十足机灵可爱：“允儿得知娘亲累病了，过来看看您。”

“您好些了吗？”

沈兰晞低着头：“头还有些昏......”

“娘亲赶紧休息，允儿和爹爹不打扰您。”

我被宋明允拉着走了。

心里也不愿让他知晓我与沈兰晞的不合。

这些年我对沈兰晞多是退让容忍，唯有明允一事，我坚决不肯叫他受委屈。

他向来聪慧敏感，之前因为沈兰晞苛待一事，我与她闹过，怕他因今日一事又多想。

“爹爹回府，允儿可高兴了。”

“爹爹是大英雄，听祖母说爹爹保护了边疆百姓，大家都喜欢爹爹。”

宋明允左一句，右一句都离不开“爹爹”。

我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

难得我离开这么久，他还一直记着我。

温声问他：“这些年，娘亲对你可好？”

他用力点头：“娘亲对我可好了，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他笑容明媚，眼中带着欢喜。

我却不愿瞒他：“不久后，我会与你娘亲和离。”

他惊了，声音尖锐：“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离？”

我皱眉，与他解释：“......感情不合。”

他脸色变了变。

“我不要爹爹和离，我只想要这个娘亲。”

“以后爹爹娶了其他娘亲，她一定会欺负我......”

他紧紧拽着我的衣袖，竟有几分胡搅蛮缠之态。

我眉头紧皱，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样子？”

他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我的双眼，当即低下头，脸色隐隐扭曲。

见他沉默，我心中有些愧疚。

蹲下身，打算与他好好说一番。

这个孩子出生后便不得他娘亲喜欢。

甚至明允不过几个月大时，沈兰晞难得抱了他一次，不料被尿湿了衣袖，当即厌恶地把他甩在地上。

众人惊呼。

幸而当时襁褓裹着，明允没有磕伤。

那是我第一次和沈兰晞动了怒气。

她不以为然，直言自己不小心。

后来倒是装得好些，我冷眼旁观，以为她是因生这孩子伤了身体，心中生厌。

稚子无辜。

我对她容忍，对明允更是上心，临走前不仅叫母亲多照看一二，还安排了两个会武的随从在他身旁。

可惜，他们为了救明允，在这场火灾中身亡了。

“再这么下去，我与你娘亲不过是结为怨偶，相看两相厌......”

这事看在宋明允的面上，我会给沈氏最后一个体面。

那时我宁愿相信是宋玉麟对她有不伦之念，也不愿相信她也......

沈氏不是个好妻子，更不是个好母亲。

明允三岁时，用膳时不小心摔了碗，沈兰晞以示惩戒，竟将滚烫的茶水倒在他手上，痛得他手上起了水泡，却不敢嚎啕大哭。

为此，我逼她向明允道歉。

后来她主动示好，没把事情闹大。

明允如今也忘了这事，可惜，他手上却留下一辈子的伤疤。

我叹了口气。

垂眸看向他的手腕，白嫩光滑，全无一点疤痕。

我脸色一变：“这手上......”

宋明允似是被吓到了，眼珠转了转，哭着大喊：“爹爹就是见异思迁，变心了才这样对娘亲，我要找祖母！”

又哭又闹，吵得极大声。

母亲似乎正要找他们，远远听见，急声应和：“这是怎么了？”

宋明允哭着跑到母亲怀里：“祖母，爹爹要休了娘亲。”

“啊？”

母亲被吓到了，一味劝我不要胡乱行事。

“你不在家的这些年，都是兰晞操持府内上下，你、你万不可怠慢她！”

我有些头痛，神色晦涩地看着眼前的宋明允。

他躲在母亲身后，满脸委屈。

我深吸口气，只道自己要去休息了。

母亲如今年迈，见我权势越高，不敢多说什么，只慈爱地看着我：

“你打仗归来，又操劳府中之事，还没好好休息，赶紧去吧。”

我应了一声。

离开时，看了眼子孙两人，心头莫名有些沉重。

不对劲。

所有人都不对劲。

宋明允来得巧，母亲来得也巧。

我回后院路上，经过那片灰烬之地，像是一道惊雷猛然在脑中炸响，为心中突然冒出的那个想法而胆颤惊心！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那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