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在顾沉舟的大脑里，走得比现实世界更快。

每一跳，都像重锤砸在两个选项上，逼他做出抉择。

去救母亲，复仇的火焰就会被秦晚妆用最屈辱的方式踩灭。

去抢安禾，母亲就会成为一亿元悬赏下，被鬣狗撕碎的腐肉。

蝎子的呼吸急促，他已经在检查武器，准备拼死一搏。

顾沉舟却突然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挣扎和痛苦，只有一片近乎诡异的平静。

他拿起了那部加密手机。

蝎子以为他要放弃，要去自投罗网。

顾沉舟却直接拨通了秦晚妆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想通了？”秦晚妆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和掌控一切的傲慢，“选好把伯母交到哪里，然后自己来领死了吗？”

“秦晚妆，你赢了。”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认命的颓败，“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

“城西，第七纺织厂。你一个人来。我把我妈交给你，然后把枪口塞进自己嘴里。我只想死在你面前，这是我爱了你十年，唯一剩下的念想。”

电话那头，秦晚妆似乎被他这番卑微到骨子里的告白取悦了，她轻笑了一声。

“顾沉舟，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但你这个提议，我很喜欢。我喜欢看狗在死前，向主人摇尾巴的样子。”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森然：“半小时。如果我在纺织厂看不到你，东海市所有下水道里的老鼠，都会收到新的指令。它们会把你母亲的骨头，都一根根叼出来，送到我面前。”

电话挂断。

蝎子愣住了：“舟哥，你......”

“她不会一个人来。”顾沉舟打断了他，眼中没有半分颓败，只有冰冷的算计，“她会带上最精锐的人手，在纺织厂布下天罗地网，她要活捉我，然后慢慢折磨。这是她自负的性格决定的。”

“那我们还去？这不是送死吗？”

“她的人都去了纺织厂，别的地方，防守就空了。”顾沉舟站起身，将一把匕首和消音手枪别在后腰，“蝎子，你现在立刻去办一件事。”

他将一个U盘扔给蝎子，上面是苏媚刚刚发来的，关于谢听澜害死养父母的案件简报。

“用你的技术，把里面的核心信息，用最刺激的方式，送到谢听澜的耳朵里。我要他这次，不是发疯，是崩溃。我要他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

蝎子瞬间明白了。

围魏救赵。

不，是釜底抽薪。

“可是舟哥，你一个人去圣心医院？那里现在肯定是龙潭虎穴！”

“她最大的软肋，是谢听澜。只要谢听澜出事，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赶回去。她的天罗地网，会因为她自己的慌乱，出现致命的漏洞。”

顾沉舟看向蝎子，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去办。”

蝎子重重点头，立刻开始操作。

顾沉舟则披上一件从维修站找到的，满是油污的工人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身影很快消失在复杂的地下管道中。

二十分钟后。

兰亭别苑。

谢听澜刚刚注射完镇静剂，精神状态稍稍稳定。

秦晚妆站在他床边，脸上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冷笑。

顾沉舟，你这条狗，终究还是太嫩了。

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看着他在绝望中跪地求饶。

就在此时，房间里的智能音响，再一次被外力启动。

但这次响起的，不是滴答声。

而是一段陈旧的，带着杂音的童谣。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这首童谣响起的瞬间，刚刚平静下来的谢听澜，好像被电流击中，身体猛地弹了一下。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不......不......”他开始发抖，眼神涣散，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童谣还在继续，但紧接着，一个冰冷的，经过处理的机械合成音，精准地插入了进来。

“谢听澜。你还记得吗？你养父陈伯言，养母林慧，就是听着这首你唱的童谣，喝下了你亲手端过去的那杯，加了氰化物的牛奶。”

“你看着他们口吐白沫，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你没有叫救护车，你只是站在旁边，继续唱着这首童谣，直到他们彻底没了呼吸。”

“你拿走了他们所有的遗产，你伪造了他们因为投资失败而双双自杀的假象。”

“你骗了所有人。”

“你这个，杀人凶手。”

“轰！”

谢听澜的大脑，彻底炸了。

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好像要窒息一般，发出嗬嗬的怪响。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该死！是他们想把我送回孤儿院！是他们先不要我的！”

他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头，在地上疯狂地打滚，语无伦次地嘶吼。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晚妆！晚妆救我！他们回来了！他们从地狱里爬回来找我了！”

秦晚妆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谢听澜还要难看。

她冲过去，一脚踹碎了那个智能音响，但声音的源头，似乎无处不在。

她手机疯狂震动，是手下打来的。

“秦总！谢先生在吼什么！他好像在说......他杀了人......”

秦晚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沉舟！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是谢家最大的秘密，是她当年为了保住秦家，签下那份不平等协议的根源。

她猛地看向在地上抽搐，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的谢听澜。

完了。

一旦这件事被录下来，被捅出去，谢家会第一个杀了她灭口。

“封锁！封锁整个别墅！切断所有网络信号！把所有佣人的手机都没收！”秦晚妆发出嘶哑的咆哮。

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是纺织厂的负责人。

“秦总，半小时到了，顾沉舟没有出现。是个圈套！”

“撤回来！所有人，全部撤回兰亭别苑！快！”秦晚妆挂断电话，看着已经彻底疯癫的谢听澜，她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费尽心机布下的局，被顾沉舟用更狠，更绝的方式，直接从内部炸掉了。

同一时间。

圣心私立医院。

顶楼的VIP隔离区，气氛紧张。

秦晚妆最精锐的十二名保镖，将这里守得水泄不通。

他们刚刚接到命令，要将一个极其重要的女人，从这里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安禾。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知性，看起来文静而柔弱的女人。

她很平静，似乎对眼前的阵仗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