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侍郎眉头一皱："此乃刑部要案，世子还是莫要涉险为好。"

"严大人放心，本世子并非孤身一人。"赵明澜侧身让出逍遥，"这位方先生精通刑名之术，曾助我破获多起奇案。"

严侍郎目光在逍遥粗布衣衫上一扫，冷笑一声："世子交友倒是广泛，连市井之徒都能称朋道友，就不怕辱没王府门楣？"

赵明澜脸色骤沉："严大人！"

"严大人。"赵明澜换了一种态度，"黑水湾在我靖南王府管辖范围内，出了事，我王府自然要参与调查。"

严嵩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世子既然坚持，那就请便。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逍遥，"海上风浪大，闲杂人等还是留在岸上为好。"

"他是我带来的帮手。"赵明澜寸步不让。

严嵩冷笑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吩咐手下："多派几个人跟着，务必保护好世子安全。若是出了差池..."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已明。

他又低声对身旁亲信交代了几句，那亲信立即快步离开，显然是去给靖南王报信了。

至于逍遥，严嵩自始至终连正眼都没给一个，完全将他当成了空气。

"走吧。"赵明澜拍了拍逍遥的肩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在作祟。"

二人登上官船，水手们解开缆绳，船帆缓缓升起，向着黑水湾的方向驶去。

海风渐起，吹动逍遥的衣袍。他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阴沉的海面，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黎明时分，十余艘官船破开浓雾，缓缓驶向黑水湾深处。方逍遥站在船舷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匕首。海水呈现出不自然的墨绿色，泛着诡异的泡沫。

"那就是传说中的鬼船？"赵明澜压低声音。

前方礁石群中，一艘通体漆黑的古船斜插在海床上。船身爬满藤壶和锈迹，主桅杆折断后刺入甲板，远远望去就像一具被长矛钉穿的巨人尸骸。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船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最深的一道几乎将船板撕裂。

"停船！"严嵩厉声喝道，"王捕头，带你的人先上去探路。"

十余名衙役战战兢兢地搭好跳板。木板刚搭上鬼船甲板，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大、大人..."领头的王捕头声音发颤，"这船怕是撑不住..."

"废什么话！"严嵩的亲卫一脚踹在他背上，"赶紧的！"

衙役们举着火把钻进船舱后，官船上陷入诡异的寂静。约莫半刻钟后，舱口突然窜出几个连滚带爬的身影。

"活了！都活了！"一个衙役摔在甲板上，裤裆已经湿透。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幽暗的舱口处，一具挂着碎肉的尸体正缓缓向外移动。它的动作僵硬而迟缓，腐烂的面容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装神弄鬼！"严嵩的亲卫突然拔刀冲上跳板，刀光闪过，活尸的衣襟被劈开，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皮肤——竟完好无损，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亲卫的刀"当啷"掉在甲板上。活尸缓缓抬头，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他。

"撤！快撤！"

回到官船上，严嵩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即刻返航！留二十人看守海湾，不许任何人靠近！"

返程的官船上，严嵩阴沉着脸召来最先进入船舱的张班头："把你们看到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张班头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回、回大人，我们点着火把进去后，发现舱里堆满了尸体，至少有二三十具..."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起初都以为是普通尸首，可走着走着，李四突然说他旁边的尸体动了一下。我们还笑话他胆小，结果..."

"结果什么？"严嵩眯起眼睛。

"结果真的都动起来了！"张班头突然提高了嗓门，"先是手指抽搐，然后是胳膊，最后整个身子都在扭动！王五吓得火把都掉了，我们这才看清——那些尸体的眼睛，全都在盯着我们看！"

官船上顿时一片死寂。赵明澜不自觉地往逍遥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你信吗？"

逍遥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严嵩身上。

"后来呢？"严嵩继续追问。

"我们转身就跑，可那些...那些东西居然追了出来！"张班头浑身发抖，"最前面那个穿着蓝布衫的，跑得最快，眼看就要抓住赵六了..."

这时另一个衙役插嘴道："幸亏大人的护卫胆大，回头砍了一刀。可刀砍上去'铛'的一声，连道印子都没留下！"

严嵩突然冷笑："胡言乱语！定是你们看花了眼。"

"千真万确啊大人！"张班头急得直跺脚，"那东西被砍了之后还咧嘴笑了，嘴里全是黑水...各位大人应该也看到了！"

逍遥突然开口："那些尸体，穿的是什么衣服？"

"回先生的话，大多是粗布短打，像是船工。不过..."张班头皱眉回忆，"最里头那几具穿得讲究，像是富贵人家的。"

赵明澜和逍遥交换了一个眼神。

晨雾未散，官船缓缓靠岸。码头上早有衙役列队等候，严嵩阴沉着脸快步走下跳板，官靴踏在木板上的声响格外沉重。

"严大人留步。"

严嵩身形一顿，转头看向叫住他的方逍遥。晨光中，这个布衣男子站在船舷边，衣袂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港口突然安静下来。搬运货物的苦力停住了脚步，值守的衙役悄悄竖起耳朵。严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官袍袖口无意识地攥紧。

"无稽之谈！"

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要赶紧甩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严嵩说完便大步离去，背影竟显出几分仓皇。

清竹巷的小院里，丫鬟青黛端来的茶盏在案几上冒着热气。赵明澜在厅内来回踱步，锦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