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乖，啊，你爹这些年不容易，以后你们都要指着他呢，再说，这么多年没见，也该熟络熟络。”

李绵把嘴一撅，“那也该哥哥去，哥哥是男子，他去照顾爹才方便。”

“胡说。”王李氏皱着眉，语气略重了些，“你哥哥是读书人，将来要考功名的，他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可我…”

“姑娘怎么了，你娘当年也是独自照顾她爹，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她行你怎么不行。”

陈杏儿正喝着水，险些没给一口吐出来。

李绵还是不肯，又说那就让她娘去，反正她娘更会照顾人。

可又有一人跳出来反对。

“绵儿别不懂事，娘走了差事咋办，以后你再想买新布做衣裳都不行。”李衍说道。

“不是说爹很快就能回来，反正以后有爹爹了，娘的差事没了就没了嘛！”

王李氏和李衍哑了一瞬，似乎觉得李绵这话糙了些，却也有道理。

陈杏儿则是说：“我无所谓，只要他爹七日之内能出来，再去找个差事，咱家还能撑得过去。”

“耕儿几日就能回来？”

“不知道，今日他们问我了些事情，可能有变数。”

王李氏一听就急了，“咋回事，他们这是干啥呀，问你啥了？”

陈杏儿蹙着眉，也做一副困惑的模样，“就是和他爹有关的，还问了丰哥那信的事儿，问都写了啥。”

“你咋说的？”

“那会儿看得太快了，他们突然问，我一时也想不起，唐县令让我记一记，也就先放我回来了。”

她说得模糊，王李氏听着却越发不安，“那你下次就说啥也没写，也就家里那点事儿，别让那些人查了，听到没？”

陈杏儿轻轻一笑，“我说什么重要吗？他爹九年没信，我倒是听说，他们是从哪个军营里把人带回来的，和我先前猜的不一样。”

“…啥意思？”

“对我也就那么一问，真正要查的另有他处，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就是说，谁也保证不了李耕会坐多久的牢。

“那咋…那就完了？关着他不让回来？”

“如果是官府要查的案子，不需要告诉咱们什么。”

“反了天了！”王李氏突然尖声大喊。

“明明是我儿被害得这么苦，多年回不了家，官府放着恶人不管，反过来却要查他！”

她骂了两句，而后怒目瞪向陈杏儿，“你是干什么吃的，就那么灰溜溜回来睡大觉，你就不会问呢？不会留在那儿闹啊！”

“没用的东西，当年怎么不是把你抓走关起来，死外头去别脏了我李家的门！”

陈杏儿冷笑一声，“您这么厉害，不如去收拾摊子罢，现在闹也不晚啊，就上那衙门跟前，说不定喊两声，他们也把你带去牢房见见人呢。”

“那就走，你现在就跟我去！”

“我为何要去。”

王李氏一愣，再度竖起眼睛，“你说啥，陈杏儿你反了天了是不是，那可是你丈夫！”

“他也是大齐的子民。”

陈杏儿突然正色，转过身来直视王李氏。

而那一方严肃的模样，一瞬间如同浇灭烈火的寒冰。

“官府查管百姓乃是常理，既然大姐见到人好好在那，我为何还要抗命闹事？”

“你…”

“您想闹，旁人不能绑着堵了您的嘴，但您也别拉上我，不是响午才要告我骗财么，咱们婆媳再要一块去衙门，左不过就只一件事了。”

陈杏儿看着她，一字一句尽透着认真。

“把咱们的官司掰扯清楚。”

…

赵江听到信儿出来，对眼前的景象惊讶得双眼睁了一瞬。

只见陈杏儿牵着一个小姑娘，哦，还是她自己的闺女，昨日跟着老太太一块指控自己亲娘行骗的那个。

他对这姑娘没什么好印象，那日才让赵树把人一块儿抓了，扔过去给个教训。

想想牢里的那个，有些婉惜，陈娘子到底没把优点传给孩子半分。

但见这姑娘一双眼睛止不住泪。

“陈娘子，这是…怎么了？”他以为陈杏儿家里是不是出了事。

“昨日大姐回家说，见到了孩子的爹。”

赵江这才恍然大悟。

他们昨日只顾着陈杏儿道出的惊人消息，竟是忘记说李耕的事。

他连忙与陈杏儿道歉，对方倒是没往心里去。

“也没什么，就是我娘知道以后太激动，又担心，非要我领姑娘过来，要让她再进去照顾她爹几日。”

赵江蹙了蹙眉。

荒唐。

探监也就罢了，哪有住进去照顾牢犯的，太过儿戏！

李家这老太太，真是有股子疯癫劲儿在身上。

虽然他对李绵生不出亲和，可到底也是个姑娘家，这种烂点子究竟怎么想出来的。

这般想着，回绝之下不禁责备了两句。

“陈娘子，多劝着你家老太太，别总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不可理喻。”

陈杏儿憋了笑，还得做出一副受教的虚心样，才伏了伏身子，领着李绵离开。

“娘…我不用去了是不是？”

李绵一边抽着鼻子，怯怯问了一句。

她本欲把麻烦引到陈杏儿身上，却没成想，她娘和祖母吵了一架后，祖母非但没有跟平时一样把她娘骂个狗血临头，反倒坚决的让自己去。

气得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还是一大早就被薅起来，压给她娘手里出了门。

一路上不是不想跑，可陈杏儿抓得很紧。

李绵平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有力气跟她比手劲。

陈杏儿也没回话，只是松开了她的手，让她自己回去。

“可…如果祖母不高兴…”

陈杏儿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方才没听官差说的？”

“…”

人却没动弹，只见她伸手拽住陈杏儿的衣角，就那么轻轻拉着不肯走。

见状，陈杏儿两眼微合。

算不上同情，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头一回见李绵如此脆弱的样子。

也难怪，过去万事都有她这个当娘的顶着，上辈子李绵还当上了千金小姐，可不就是如花似玉的娇养大了。

王李氏也是，何苦拿她和这样的孩子做比。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绣楼不能带人，回去吧。”

说罢，她轻轻掰开衣衫上的手指，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