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宥珩在地板上枯坐许久，直至午夜钟声响起。

他踉跄着回到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翻出和厉锦柠的结婚证时，他指尖微蜷。

烫金的字样，灼得他眼球生痛。

苏宥珩从没想过，他和厉锦柠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身形一晃，肩胛骨猛地撞上书架，几本书应声而落。

他忍痛俯身捡起，眸光一滞。

掉落的书，都是童话书。

厉柏和厉婷入睡前，总会缠着他讲故事，两只小团子窝在他怀中，奶声奶气地撒娇：“爸爸，我们好爱你。”

那时，他抱着孩子，厉锦柠抱着他，

一句“老公，你辛苦了”，便能化解他所有疲惫。

在苏宥珩记忆里，她一向是温柔的妻子，称职的母亲。

她总笑着吻他：“我多做一些，你就可以少累一点。”

所以厉柏和厉婷从出生到现在，凡事她都亲力亲为。

孩子尚在襁褓时，她亲自给孩子洗澡，冲泡奶粉，甚至孩子半夜哭闹，为了让他睡个好觉，她哄了孩子整整一宿。

孩子牙牙学语时，她教厉柏弹钢琴，给厉婷扎辫子，不断在孩子们耳边，讲述他们的爱情故事。

厉锦柠对孩子好，也从不忽视他的感受。

衣帽间总会塞满当季的高定礼裙，纪念日也总有数不尽的惊喜。

孩子们也言传身教，对他无比依赖，每天都甜甜地喊着爸爸。

直到路听白再次出现，厉锦柠说孤儿院需要对领养家庭定期回访。

那天起，孩子逐渐把他当作敌人。

他们故意泼他颜料，打翻他做的饭，甚至像横冲直撞的小兽一般，撕咬他的手臂。

“最讨厌爸爸”成了他们的口头禅。

他试图管教，却换来更深的抵触，直到今天被诬陷，他才明白。

血缘亲情，无法阻断，哪怕他再好，和路听白相比，也只是外人。

苏宥珩把送给厉柏和厉婷的礼物一件件扔掉。

指尖突然被一本手账的边缘划破，冒出血珠。

他下意识翻开，扉页上画着一家四口。

孩子们用鲜活的颜色点缀着厉锦柠和路听白，一页之隔，他的脸被打上红叉，旁边写着丑八怪。

当时厉柏主动将手账捧给路听白看，逗得他拂袖低笑。

可苏宥珩想看时，厉婷却对他做出鬼脸：“略略略，就不给你看！”

当时厉锦柠安慰他：“不要和孩子斤斤计较。”

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被当成小丑戏弄。

苏宥珩指尖颤抖着翻完了那本手账。

孩子们稚嫩的笔迹中，记录着厉锦柠和路听白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字里行间，将苏宥珩深爱着的女人捅得面目全非。

儿童节，厉锦柠带着路听白和孩子去了星空露营，笑得眉眼温柔。

那天，他被两个孩子反锁在禁闭室中，里面爬满蟑螂蚊虫，他却在陪路听白捉萤火虫。

情人节，厉锦柠包下了整座海洋馆，只为弥补路听白幼时的遗憾。

那天，厉柏故意把玫瑰花藏在他床头，他满身红疹，过敏抢救，她却因为路听白指尖划破的伤口召集顶尖医生会诊。

他的生日，厉锦柠借口出差，为路听白在巴黎铁塔上空绽放烟花。

那天，厉婷砸碎了他母亲的遗物，把他的雪球从四楼扔下，他抱着血肉模糊的小狗痛哭时，她却和路听白在塞纳河边拥吻。

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刀，狠狠扎在苏宥珩心上。

孩子们童言无忌，却揭露了最残酷的事实：

厉锦柠背叛了和他的婚姻。

后来她心疼地替他上药，在手术室外替他祈祷，惩罚孩子向他道歉，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苏宥珩整张脸埋在掌心，双肩颤动，发出破碎的呜咽。

他收拾好一地狼藉，拨通了厉宅的电话。

半小时后，管家就毕恭毕敬地递给他一份文件。

“老夫人拟好了离婚协议，您只需要签字，厉总那边他来负责。”

“这张支票，是他给您的补偿，请您务必收下。”

苏宥珩攥紧支票，一遍又一遍数着上面的零。

他知道，厉老夫人从他名誉受损那刻起，早就想让他和厉锦柠离婚。

但碍于他是厉家的救命恩人，只能逼他主动开口。

“宥珩，别怪我心狠，锦柠替你挡下多少流言蜚语，你放过她吧......”

电话那头，厉老夫人的叹气声仍在他耳边盘旋。

他缓缓点头：“好，我收下了。”

从此，他不欠厉锦柠。

更不欠整个厉家。

签下名字时，玄关传来声响。

厉锦柠推门而入。

看到管家闪躲缩瑟的眼神，她眉头微蹙，快步上前。

“宥珩，你签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