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擎苍那张铁青的老脸，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这转瞬即逝的破绽！

“就是现在！”

凌霜月那虚弱却又急切到极点的意念，如同九天惊雷，在他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听我指令，用你的血，在地上画！快！”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而又玄奥到极致的阵法图谱，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强行灌入了他那因重伤而几近混沌的脑海！

每一个节点，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得仿佛是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闻人牧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没有去思考这阵法究竟是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将那只已经彻底断裂、软软垂下的右手，狠狠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咔嚓！”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口咬在了那截已经变形的指骨上！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

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支撑着残破的身躯，用那根被自己咬破的断指，开始在冰冷坚硬的天台地面上，飞快地刻画起来！

第一笔落下。

鲜血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痕迹。

“装神弄鬼！”

赵擎苍瞬间从那短暂的失神中惊醒！

他看着闻人牧那状若疯魔的举动，看着地面上那刚刚画下，就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诡异气息的血色纹路，一股源自武者本能的、致命的危机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知道，绝不能让这小子，画完！

“死！”

赵擎苍怒吼一声，再也顾不上去管楼下那已经彻底失控的局面。

他五指并拢，化作手刀，隔空朝着闻人牧的后心，狠狠一劈！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无形罡气，脱手而出，如同最锋利的刀锋，撕裂了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斩向那个正趴在地上，专心刻画的身影！

闻人牧头也未抬。

他所有的心神，他全部的意志，都已经沉浸在了那繁复无比的阵法刻画之中，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就在那刀锋般的罡气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一扭！

他放弃了所有要害，用自己那还算完整的后背，硬生生地，迎向了那致命的一击！

噗——！

罡气入体。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闻人牧的后背，衣衫瞬间炸裂，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腰间！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呃......”

又是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洒在了身前那刚刚画下的阵图之上，让那血色的纹路，变得更加妖异，更加刺目。

可他画阵的那只手，那根血肉模糊的手指，从始至终，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

稳定得，像一块磐石！

看着那个在自己一击之下，已然皮开肉绽，却依旧像个疯子一样在地上画着血线的年轻人，赵擎苍的心中，竟第一次，升起了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不安。

这小子，根本不是在战斗！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完成那个诡异的仪式！

“老夫看你能撑多久！”

赵擎苍彻底被激怒了。

他加快了攻击的频率，一道又一道凌厉的罡气，如同狂风暴雨，接连不断地轰击在闻人牧的身上！

噗！噗！噗！

闻人牧的身体，在那狂暴的攻击下，如同一个破烂的沙袋，被不断地撕裂，击打。

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

但他手中的血色阵图，也以一个同样惊人的速度，在那片血泊之中，一笔一划，飞速地趋于完整！

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九十......

赵擎苍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他看着那个已经不成人形，全凭一口气吊着，却依旧在地上顽强蠕动的血人，看着那即将彻底闭合的血色阵图，他心中的那丝不安，已经扩大到了极致！

不能再等了！

必须终结这一切！

“给老夫......化为飞灰吧！”

赵擎苍发出一声雷霆般的咆哮。

他将毕生的功力，将所有的化劲，毫无保留地凝聚在了自己的右拳之上！

那个趴在血泊中的血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上，咧开了一个笑容。

他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根已经磨得露出白骨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阵法的最后一个节点之上！

最后一笔，落下！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天台的地面上，那幅由闻人牧用生命与鲜血刻画出的繁复阵图，在这一瞬间，猛然亮起！

一道道血色的光纹，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这漆黑的夜幕，都彻底撕裂！

一股古老、浩瀚、冰冷、尊贵......一股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恐怖气息，从那阵法的中心，轰然爆发！

赵擎苍那足以轰碎一座山丘的拳头，距离闻人牧的头顶，仅有不到三寸。

却无法在进分毫。

阵法，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