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腰伤复发，我请假在家伺候。

却无意间听到她跟邻居抱怨：

“其实思思还真不如冉冉贴心，她什么都要管，搞得家里气氛紧张。

“不像她妹妹会哄人，天天逗我开心。”

邻居大妈指了指我，表情有些尴尬。

我妈扭过头，理直气壮地撇了撇嘴：

“看什么看，难道不是吗？

“你妹妹刚还给我分享了个搞笑视频呢。”

原来，所谓的贴心就是动动手指转发视频啊。

我倒掉手里的药渣，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拿起外卖单，“妈，想吃点啥，香辣的怎么样？”

随后，我拨通了电话。

1

“林思思，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不是说我不如妹妹贴心吗？我在学啊。”我把手机屏幕对着她，

“麻辣香锅，重辣，再加一份辣子鸡，怎么样？保证让你辣得开怀大笑，比搞笑视频带劲。”

我妈的脸瞬间黑了。

“你疯了！我腰疼得要死，医生说要忌口，你给我点这些？”

“疼才要刺激一下，这叫以毒攻毒。”我面不改色地继续下单，“再说了，你开心最重要，忌口算什么。”

电话那头的外卖员确认道：“女士，您确定是重辣吗？我们家的重辣很厉害的。”

“确定，越辣越好。”

我挂了电话，对上我妈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我的手都在抖。

“反了你了！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就是想看我死！”

我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躺着的这张价值三万块的进口理疗床，是我上个月托关系从国外买回来的。

只因为她说腰越来越不舒服，睡硬板床硌得慌。

看着她盖着的真丝薄被，是我跑了好几家商场才挑到的，怕她皮肤敏感。

墙上挂着的空气净化器，也是我买的，因为她说老城区灰尘大，闻着不舒服。

而我那个“贴心”的妹妹林冉冉，上个星期回了趟家，除了嘴上说了几句“妈你要好好休息呀”，就只留下了一堆没洗的脏衣服和吃剩的零食包装袋。

可是在我妈眼里，林冉冉动动手指转发的视频，比我请假半个月、衣不解带的伺候，还要珍贵。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冉冉的电话。

我按了免提。

“姐，在照顾妈呢？辛苦啦！我刚看到个超好笑的段子，发给妈了，她看了肯定开心！”

她甜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裹着蜜的毒药。

我妈一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换上了宠溺的笑。

“冉冉啊，妈妈看到了，真有意思。你姐正跟我闹脾气呢。”

“啊？姐姐怎么了？”

林冉冉的语气立刻变得“关切”，

“是不是照顾妈太累了，心情不好呀？姐，你别这样，妈妈身体不好，你可不能气她。要不我跟公司请个假，回去替你两天？”

看，多会说话。

既点明了我“闹脾气”，又彰显了她的“孝顺”。

我妈立刻心疼了：“你请什么假！你那个破领导最会找茬，你好不容易转正，可别出岔子。家里有你姐呢，不用你。”

我冷笑一声，对着手机说：“是啊，你可千万别回来。我刚给你妈点了她最爱吃的重辣麻辣香锅，你回来就没得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妈的脸色再次变得铁青。

“林思思！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2

外卖很快就到了。

浓郁的麻辣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

我把餐盒一一打开，红彤彤的辣椒油几乎要溢出来。

我妈捂着鼻子，一脸嫌恶：“拿走！快拿走！闻着就难受！”

“别啊，妈。”我夹起一块沾满辣椒的鸡肉，递到她嘴边，“张嘴，我喂你。这可是我孝敬你的，妹妹的孝心是视频，我的孝心是这个，你总得选一个尝尝吧？”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我的手。

餐盒翻倒在地，红油溅了我一身，也弄脏了那张昂贵的进口地毯。

“滚！你给我滚！”她嘶吼着。

我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又看看自己裤腿上的油渍，没说话。

我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收拾。

我妈大概以为我服软了，语气缓和了些，开始说教。

“思思，我知道你辛苦。但你不能这么小心眼，跟你妹妹计较。”

“冉冉她从小就嘴甜，会哄人，这是她的优点。你呢，踏实肯干，这是你的优点。你们俩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有数。”

“你今天这么做，不是让我难堪吗？邻居还在呢。”

我收拾的动作顿住了。

又是这套说辞。

永远是“你妹妹年纪小”“你妹妹不懂事”“你妹妹嘴甜”。

我二十岁那年，拿到国外名校的全额奖学金，准备出国深造。

临走前，我妈在家摔了一跤，伤了腰。

她拉着我的手，哭得老泪纵横：“思思，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你爸常年在外跑车，冉冉又还在上高中，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林冉冉也在一旁哭哭啼啼：“姐，你别走，我害怕。”

我心软了。

我放弃了那个人人羡慕的机会，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八年。

我从一个前途无量的毕业生，变成了一个在小公司里挣扎的普通职员。

而林冉冉，靠着我省吃俭用供她上了艺术院校，毕业后进了家光鲜亮丽的公司，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现在，我妈告诉我，我不能跟她计较。

我慢慢站起身，把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她面前。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就该为你们活着？”

她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我笑了，“一家人的意思，就是我负责当牛做马，林冉冉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心安理得地享受，对吗？”

“你......你不可理喻！”

“妈，你腰疼，需要做个微创手术，费用大概五万。”我平静地看着她，“钱，我没有。”

我妈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你没钱？你上个月发的奖金呢？你不是说存起来了吗？”

“哦，我报了个潜水课，还给自己买了份商业保险，花完了。”

“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林冉冉。

“姐，你真跟妈吵架了？你怎么能这样呢？妈的身体要紧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潜水什么时候不能学？妈只有一个啊！”

她像是装了监控，永远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打断她，“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准备把你那辆车卖了。”

3

林冉冉那辆红色的奔驰C260，是她去年生日时，我送的礼物。

当时她拉着我的胳膊撒娇：“姐，人家同事都有车开，就我天天挤地铁，好可怜哦。”

我妈也在一旁敲边鼓：“是啊，女孩子家家的，天天挤地铁多不安全。思思你这个做姐姐的，是该多帮衬妹妹。”

于是，我拿出了我工作几年所有的积蓄，二十万，给她全款买了那辆车。

现在，我妈需要钱做手术，卖掉这辆用我的血汗钱买来的车，合情合理。

电话那头的林冉冉尖叫起来：“不行！林思思你凭什么卖我的车！那是我的！”

“绿本写的是我的名字，”我淡淡地说，“我只是借给你开。”

为了防止她乱来，我当初留了一手。

“你......”她气急败坏，“林思思，你就是嫉妒！你嫉妒妈更疼我，嫉妒我比你活得潇洒！”

“对，我就是嫉妒。”我顺着她的话说，“所以，我决定不嫉妒了，我要跟你一样潇洒。第一步，就是卖车。”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我妈呆呆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思思，你不能这样。那是冉冉最喜欢的东西。”

“你的命和她喜欢的东西，哪个重要？”我反问。

她被我噎住了。

过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软了下来。

“那车卖了，冉冉上班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再去挤地铁吧？”

“可以打车，或者，找她男朋友送。”

提到男朋友，我妈眼睛一亮。

“对啊！你男朋友陈宇，他家不是挺有钱的吗？你跟他开口，别说五万，十万他也能拿出来啊！就当是你们俩一起孝顺我了。”

我看着我妈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一片冰凉。

陈宇是我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家境确实不错，对我一直很好。

可我从没想过要用他的钱，来填补我这个无底洞一样的家。

我妈看我没反应，推了我一把。

“你倒是说话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男人为你花点钱怎么了？那是他看得起你！你别不知好歹！”

“好啊，”我突然笑了，“我去跟他说。”

我拿出手机，当着我妈的面，拨通了陈宇的电话。

“陈宇，我妈要做手术，需要五万块钱，你能不能......”

我话还没说完，我妈就抢过手机，对着那头热情地说：

“哎呀，是小宇啊！我是阿姨。思思她不好意思开口，我来跟你说。我们家思思就是脸皮薄，其实她心里可看重你了。这钱就当是你提前给的彩礼了，你看怎么样？”

我看着我妈那张谄媚的笑脸，胃里直犯恶心。

电话那头的陈宇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阿姨，没问题。我马上转给思思。”

挂了电话，我妈把手机还给我，一脸得意。

“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吗？非要跟我犟。”

我没说话，转身回了我的房间。

五分钟后，陈宇的转账到了。

不是五万，是十万。

他还发来一条信息：【思思，别太累了。钱不够再跟我说。】

我看着那串数字，却没有丝毫感动。

我回复他：【谢谢，钱我暂时不用了。我们分手吧。】

然后，我把那十万块，原封不动地转了回去。

4

我提出分手，陈宇的电话立刻就追了过来。

“思思，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受伤。

“你没错，是我累了。”我靠在门上，听着客厅里我妈和林冉冉打电话的欢声笑语。

“......冉冉你放心，手术费解决了！小宇二话不说就给了十万！我就说他是个靠得住的......”

“我不想再当一个扶贫的姐姐，也不想再找一个当散财童子的男朋友。”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客厅的门被猛地推开，我妈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林思思你疯了！你跟陈宇分手了？那钱怎么办！”

她关心的不是我的感情，只是那笔钱。

“钱我已经还给他了。”

“你！”我妈扬起手，想打我。

我没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你打。你今天要是打了我，明天我就从这儿搬出去。以后你们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她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这些年，她打过我无数次。

用衣架，用皮带，用一切她顺手的东西。

每一次，我都会哭，会求饶，会道歉。

但今天，我不想哭了。

她看着我陌生的眼神，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你真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没了陈宇，我看你拿什么给我交手术费！”

“谁说没了？”我勾起嘴角，“林冉冉不是有车吗？”

第二天，我联系了二手车市场的买家，直接上门看车。

林冉冉得到消息，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她把车钥匙死死地攥在手里，挡在车前，像一只护食的母鸡。

“林思思，你敢！这车是我的！”

“行驶证上是我的名字。”我把证件递给买家。

买家看了看，点点头：“手续齐全，车况也不错。十八万，你看行吗？”

“可以。”

林冉冉疯了，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合同。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侧身躲过，她扑了个空，高跟鞋一崴，摔个狗吃屎。

我妈赶紧跑过去扶她，心疼得不得了。

“哎哟我的心肝，摔疼了没有？”

然后她转过头，对我怒目而视：“林思思！你非要逼死我们母女吗？你妹妹这么喜欢这辆车，你就不能让让她？”

“你的手术费和她的车，你选一个。”我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妈再次语塞。

林冉冉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姐，我求求你，别卖我的车好不好？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帮你凑钱。”

“什么方法？”

她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宇啊！他那么喜欢你，你回去跟他服个软，他肯定会回心转意的！到时候别说五万，五十万他都愿意给你啊！”

“姐，你去求求他吧，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妈，好不好？”

她拉着我的裤腿，仰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凭什么觉得，牺牲我的爱情和尊严，去换她的车，是天经地义的？

“林冉冉，”我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不会了。”

我掰开她的手，站起身，在合同上签了字。

“车，你们可以开走了。”

林冉冉看着红色的奔驰C260被开走，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我拿着到手的十八万，转身就去了医院，给我妈办了住院手续，预约了最好的专家。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可以告一段落。

但我还是太天真了。

5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

我在医院陪护了三天，直到她情况稳定。

这三天里，林冉冉一次都没出现过。

她只是每天掐着点给我打电话，用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问：“姐，妈怎么样了呀？医生怎么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哦。”

然后，她就会在朋友圈发一张自己美美的自拍，配文是：【妈妈生病了，好担心，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

底下清一色的评论都是：【冉冉真孝顺。】【阿姨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有福气。】

我看着那些评论，只觉得讽刺。

出院那天，我去办手续，发现住院费加手术费，一共花了六万多。

我卖车的钱，还剩下十一万多。

我把剩下的钱存成了一年定期。

回到家，我妈虽然还不能大幅度活动，但精神好了很多。

她躺在床上，指挥我干这干那。

“思思，地该拖了，你看都落灰了。”

“思思，我的衣服该洗了，记得用手洗，别放洗衣机。”

“思思，我想吃水果了，你去给我削个苹果。”

我忙前忙后，转来转去，她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林冉冉终于舍得露面了。

她提着一篮子水果，穿着一条新买的连衣裙，妆容精致。

“妈，我来看你了！”她扑到床边，拉着我妈的手撒娇。

我妈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我的乖女儿，你可算来了。快让妈看看，瘦了没有。”

母女俩上演了一番情深似海的戏码后，林冉冉才终于想起了我。

“姐，你也辛苦了。”她把果篮递给我，“喏，拿去洗洗。”

那语气，仿佛我是她家的保姆。

我没接，只是看着她。

“妈出院了，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林冉冉愣了一下：“表示什么？我这不是来看她了吗？”

“医药费，六万三千八。”我把账单拍在桌子上，“我们一人一半，三万一千九。现金还是转账？”

空气瞬间凝固。

林冉冉的脸涨红。

“林思思，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跟我算账吗？”

“不然呢？”我挑眉，“亲姐妹，明算账。这道理，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妈也沉下脸：“思思，你怎么能跟妹妹要钱？她才工作多久，哪有存款？”

“没存款，可以贷款。”我说，“她信用记录良好，又没负债，贷个三五万不是问题。”

“我凭什么要贷款！”林冉冉尖叫起来，“妈生病，你这个当姐姐的出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么多年，你为这个家付出，不都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我重复着这三个字，笑出了声。

“对！就是应该的！谁让你是姐姐！”她理直气壮。

我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说：“林冉冉，我以前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觉得我应该为你们付出一切。”

“现在，我清醒了。”

“这笔钱，你要么给我，要么，我就去法院起诉你。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