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那个高档公寓。

是殷悦开的门，她一见是我，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

“你怎么又来了？没完没了是吧！是不是想要钱？”

客厅里，那一家子正其乐融融地准备吃水果。

郭思雅拿着叉子的手顿住，眉头蹙起，毫不掩饰她的厌恶。

卫子衿则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识趣。

卫霖程脸色难看地站起身，小封更是直接对我做了个鬼脸。

卫霖程对着郭思雅抱怨。

“妈，你看他，像块狗皮膏药！”

郭思雅这才施舍给我一个眼神，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

“周建国，我理解你心里不平衡。这样吧，我们毕竟相识一场。”

“你说个数，拿了钱，就回你的乡下去，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们和你，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卫子衿也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他那套虚伪的腔调。

“是啊，周兄弟，人要懂得审时度势，思雅现在过得很好，霖程也很优秀，小封更是前途无量。”

“你何必非要撕破脸，让大家都不体面呢？我们可是高素质、有教养的家庭，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我重复着这两个词，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看着郭思雅，这个我曾经名义上的妻子，缓缓说道。

“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来，是替你爹妈，给你带句话。”

郭思雅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耐烦。

“我爸妈？他们能有什么话？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

“你爹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

“说他闺女没福气，跟了我这个憨人，却没能守住。”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娘走的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小名丫丫，她说......丫丫，冷，海里冷......回来，娘给你捂捂脚......”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郭思雅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眼神有些闪烁。

“那又怎么样？他们后来不是有你照顾吗？”

我声音发沉。

“是啊，有我照顾。”

“我给他们端屎端尿，我给他们买药送终，我按照村里的规矩，风风光光把他们送走！”

“因为他们到死都以为，他们的宝贝女儿是真的掉海里淹死了，尸骨无存！”

我猛地抬手指着郭思雅，声音陡然拔高。

“可你呢？郭思雅！你假死脱身，跟着野男人逍遥快活！”

“你连你爹妈最后一面都不见，连句实话都不敢告诉他们！”

“他们到死都以为你死了！在为你伤心！你他妈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郭思雅像是被戳到了最痛的神经，猛地站起来，仪态尽失。

“你懂什么！我爸妈早就跟我说过，有机会就走，不要回头！”

“是他们让我走的！我是在听他们的话！”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他们让你走，是让你用死来走吗？是让你连他们死活都不管了吗？”

“郭思雅，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他们要是知道你是用这种法子走了，他们是能瞑目，还是能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孙子小封突然尖叫着冲过来，拿着一块藏起来的玻璃碎片扎我。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奶奶！”

“你是坏人！你滚出去！”

我的腿上顿时鲜血如注，我一把推开这个小孙子，按住伤口。

卫霖程也上前一步，护在郭思雅身前，一脸愤慨。

“对，你凭什么指责妈！”

“要不是你没本事，妈当初怎么会走？她追求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殷悦也帮腔道。

“就是，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现在来翻旧账，不就是看我们有钱了眼红吗？真下头！”

看着这一张张维护着谎言和背叛的嘴脸，看着那个流着我血脉却视我如仇寇的儿子，看着那个被教得是非不分的孙子。

积压了三十几年的怒火、委屈、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去他妈的忍耐！去他妈的情分！

我猛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卫霖程，他踉跄着撞在茶几上，果盘摔了一地。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一步跨到郭思雅面前。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重重地扇在了郭思雅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她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头最后一丝温情也消散殆尽。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在殷悦开口说已经叫了保安之后，我没用他们催，转身就下了楼。

既然她连自己父母的身前身后事都能置之不理，我这个女婿又何必再自作多情。

回到乡下老宅，第一个早起下地的村民看见了我。

我对他说，郭思雅还活着，她在城里，过得很好。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天还没大亮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三天后，地产商的拆迁协议摆在了我面前。

一周后，一笔巨款打到了我的账户上，数字后面的零多得让人眼花。

也正是在那个下午，岳父母生前欠下的债务终于到了期限。

看着桌上那张泛黄的借条，妻子和儿子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