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宗借着和亲的功劳将顾棠安封为御前女官，伺候在他身侧。

顾棠安强撑着身体，收拾好自己，跪在李承宗身前。

李承宗坐在上首，一举一动全是上位者的姿态：

“顾棠安，孤本无意糟践你，但棠棠对你心有芥蒂，孤只得顺着她，哄着她，你皮糙肉厚，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从前你什么罪未曾受过。”

顾棠安怔在原地，李承宗本该遭受的冷箭毒药行刺，全都落在顾棠安身上，曾经她为李承宗付出的一切，现在换来李承宗一句：

“皮糙肉厚，没有性命之忧。”

过往化为刀剑，扎入她的身躯。

顾棠安昂起头看着上首矜贵的男人，哽咽道：

“圣上，奴婢想知道，真的是为了一枚能解万毒的解毒丸吗？”

李承宗神色不虞，没有回应，自顾自开口：

“孤已答应棠棠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番你不能生育，棠棠良善便不再会搓磨你，你可跟从前一般留在孤身侧。”

顾棠安不知为何只想发笑。

李承宗想让顾棠安无名无分的待在他身侧，像从前那样为他卖命，替他干脏活。

他舍不得顾棠安十一年的付出，却又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

所以，李承宗选择让顾棠安做出牺牲。

顾棠安既不能得到李承宗明目张胆的偏爱也不能得到安身立命的名分。

更可悲的是，顾棠安只能顺从。

她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可顾棠安不是任人拿捏欺辱的软柿子。

李承宗既然选择委屈她牺牲她，就该做好承受失去她带来的一切的准备。

她要让李承宗面对李镇征的攻打毫无还手之力。

要让李承宗亲眼看着他辛苦筹谋数年的皇位一朝拱手让人。

在顾棠安领旨谢恩时，李承宗睨了她一眼，沉声警告：

“顾棠安，切记，沈棠棠，是孤的底线。”

还是太没出息。

顾棠安磕头时，泪水涌出，砸在地上。

明明她已经看出自己在李承宗心底不如沈棠棠半根手指。

却在亲耳听见李承宗的话时，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流泪。

奴婢的活，顾棠安干了十一年，简直是轻车熟路。

直到，沈棠棠得知消息，从凤仪宫匆匆赶到，顾棠安的一切都可以被挑刺。

“这手抬得这般低，连礼都行不好，怎能再御前伺候？容嬷嬷，好好教一教。”

容嬷嬷上前，拔下发里的银簪，扎入顾棠安的手掌，手指扣动簪尾扭动。

顾棠安猛地一颤，痛呼卡在喉咙里，只挤出细碎的抽气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银簪拔出的瞬间，竟连一滴血都未曾溅出。

还未等顾棠安反应，容嬷嬷便开口道：“皇后娘娘在此，还不去奉茶？”

顾棠安强撑着为沈棠棠准备茶水，被银簪扎过的手隐隐作痛。

第一次奉茶，沈棠棠刚碰到茶盏，便将其摔翻：“你是想烫死本宫吗？”

第二次，她只是挑眉：“这茶盏的颜色，本宫不喜。”

第三次，她嫌恶的捏起茶盏，看着上面沾染的血迹：“真是瓷娃娃，这点便受不住了？”

活落，茶盏砸在地上，碎片划过顾棠安的脸颊，可她一动不动。

沈棠棠被顾棠安这幅模样惹恼，她亲自上前扯过顾棠安的脖颈，指尖掐入顾棠安脸上的伤痕，犹如鬼魅：

“顾棠安，你这样的人，却长着一张与本宫相像的脸，真让本宫不喜。”

“可惜，再怎么样，你也比不上本宫，一颗莫须有的能解万毒的解毒丸，就让本宫母仪天下，而你废了半条命，却还只是一条谁都可以踩上一条的狗。”

顾棠安瞳孔猛缩，心头自嘲一笑。

两人身后，李承宗的脚步声响起，沈棠棠飞速用瓷片划伤自己的指尖。

低声的抽泣在李承宗推开门的瞬间响起。

“出了何事？”李承宗脸上的冷静在看见沈棠棠泛红的眼眶时瞬间崩塌。

他快步上前将沈棠棠搂在怀中，细细吹着她手上的伤痕。

“圣上，此奴不敬皇后娘娘，竟然砸碎茶盏。”容嬷嬷跪地禀报。

顾棠安磕绊开口：“圣上，奴婢未曾......”可被掐住的脖颈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承宗冷眼看向顾棠安，上前一脚踹向她的心口，冷声道：

“来人，顾棠安，以下犯上，赏拶指。”

两个侍卫上前将顾棠安拉出大殿，逼迫她跪在地上。

指尖放入刑具，两侧侍卫猛地收紧麻绳，木杆瞬间合拢，死死钳住顾棠安的手。

她的指骨似是被碾得错开，钻心的疼让她浑身抽搐，冷汗混着血往下砸。

顾棠安看着自己的手，猛然想起之前她为了李承宗空手接白刃后的场面。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李承宗慌乱，甚至不惜自尊为她在太医院求药。

李承宗拿到药时，脸上的笑明媚如阳。

他小心翼翼的为顾棠安上药，边上药边轻吹。

最后，李承宗垂眸向顾棠安承诺：

“棠安，此后，我万不会再让你受伤害，好好保护你纤细的手。”

可现如今，是李承宗亲自下的旨，判的却刑。

顾棠安的指甲开始发紫、外翻，指腹的皮肉被挤得变形。

她眼前渐渐发黑，意识在剧痛中沉浮，死死昏过去。

晕倒前，顾棠安解脱般扬唇：

“离开都城，不过四日了。”

此时，李镇征应该已经收到都城的布防图。

李承宗筹谋半生费尽心力夺来的皇位就该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