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浩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鬼使神差地推开那间被方砚秀视为禁地的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熟悉的木质香调，这曾令他安心的气息，此刻却沉沉压在心头，令他心口发紧。

他的目光倏地定格在书桌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本相册。

他走近，指尖颤抖着将其翻开。

第一页，是叶轻扬在阳光下粲然微笑的照片，背面一行字迹刺入眼帘：“轻扬，你的笑容像一束光照进我的人生。”

第二页，叶轻扬手捧花束凝望镜头，背面深情写道：“轻扬，花束的美丽不及你万分之一。”

最后一页，定格着叶轻扬在机场的背影，背面字句如刀：“轻扬，我心中所爱只你一人。”

一页页翻过，字里行间透着方砚秀对叶轻扬深沉的爱意，那是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温度。

宋今浩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泪珠晕开照片背后墨色的誓言。

翻至末页，一沓机票票根赫然闯入眼帘，全是这一年间从京市往返维城的凭证。

最新一张日期，正是三天前。

那天，她说要去外地开会，原来，是去接她的前男友回国。

宋今浩只觉心被狠狠绞紧，悲伤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令他窒息。

他怔忡片刻，终究将机票仔细夹回相册，又将相册轻放回原处。

为了宋家与方家的合作，他或许该再给她一次机会。

或许她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或许她终将回到自己身边。

他攥着这微渺的念想，纵容自己沉溺于自欺的幻影中。

宋今浩强行按下心头翻涌的惊涛，将自己投入工作中。

数日后，公司组织体检的日子，他立于采血窗口前，目光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攥着采血针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方砚秀夜不归宿的第三天，他终于见到她，却是在叶轻扬身边。

“今浩哥，麻烦啦。”叶轻扬笑着坐下，将手伸进窗口，手腕上名贵手表晃了晃。

宋今浩认得那手表，那是方砚秀去年飞巴黎时，说要送他的礼物。

可这串本该属于他的礼物，却戴在另一个人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采血针：“放松，别紧张。”

就在针刺入皮肤时，叶轻扬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往后缩。

几乎是同时，原本站在不远处的方砚秀箭步上前，目光锐利地锁定宋今浩持针的手。

那眼神中的审视淬着寒意，仿佛在无声地质疑他故意刁难叶轻扬。

宋今浩的指尖，针尖般细微地颤了一下，旋即迅速完成采血动作，再次确认标签无误。

递过棉签时，他竭力稳住声线：“按压五分钟，别揉。”

叶轻扬接过棉签，却没有立刻起身，反而侧头望向方砚秀，语气含着娇嗔：“砚秀，我手有点麻，你帮我按一下好不好？”

方砚秀应声伸手，自始至终未再给宋今浩一个眼神。

下午，宋今浩刚将最后一份体检报告归档，便收到纪检主任的消息：“小宋，来一下我办公室。”

办公室里，方砚秀正端坐于沙发，见他进来，只冷淡地抬了下眼皮，又垂首翻阅文件。

主任将两份体检报告“啪”地摔在桌上，手指用力戳向其中一份：“叶轻扬初检指标异常，下午复检却全正常！采样过程你确定没问题？”

宋今浩拿起两份报告仔细核对，迎上主任的目光：“主任，我全程严格按照规范操作，绝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那两份报告天差地别怎么解释？”主任语气充满怀疑，“是不是标签贴错了？”

“不可能！”宋今浩斩钉截铁，“我反复确认过。”

他倏然转头看向方砚秀，眼中掠过一丝微弱希冀，盼望这个目睹全程的人能为他说句公道话。

可方砚秀只是放下文件，看向主任：“既然复检结果正常，显然是初检环节出了纰漏，按流程处理便是。”

未等宋今浩开口辩驳，主任已拍板：“行，就按方机长说的办！给小宋记一个处分，评先进资格取消。小宋，你没意见吧？”

“凭什么！”宋今浩的拳头骤然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没错，为什么要受处分？”

主任语气带着几分息事宁人的劝诫：“这次就算了，明年还有机会。别因小失大，影响了整个机组的考核。”

宋今浩望向一旁沉默的方砚秀，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转身冲出办公室，走廊昏暗的灯光映着他惨白的脸，泪水终于失控地滚落。

回到家中，空旷的客厅淹没在黑暗里，他在沙发上枯坐许久。

直到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撕裂凝固的空气。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国外号码。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温和的男声：“宋先生，我是里城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我们之前给您发过入职邀请，您是否还记得？”

里城研究所，几年前他的确曾向这个研究所投递过简历，后来为方砚秀留在航空公司，便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抱歉，我目前没有出国工作的打算。”

“您先别急着拒绝，”对方语气诚恳，“我们在研究所找到了您母亲生前的笔记，她提到您极具天赋。若能继承她的衣钵，她一定会深感欣慰。”

“母亲”两个字如同引线，猝然点燃宋今浩尘封的记忆。

母亲生前曾在里城研究所工作多年，也正是因为母亲，他才毅然踏上学医之路。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一个月后给您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