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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先帝亲封的昭阳公主李明月,未婚夫萧彻是禁军统领,掌宫城宿卫之权。
藩王叛乱,宫墙被破,萧彻护着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苏怜儿且战且退。
混乱中,一支羽箭朝苏怜儿射去。
萧彻情急之下,猛地将我推了出去。
利箭穿胸而过,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庆幸母后早在我常穿的云锦袄内缝了软甲,可低头一看,心口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针脚痕迹。
软甲不见了。
萧彻的眼神躲闪,不耐烦地开口:
“怜儿体弱,我把你的软甲给她了。你是皇家公主,自小受名师教导,这点小伤哪会致命。”
我咳出一口血,死死盯着他:
“所以你就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萧彻皱起眉:
“你闹什么?箭没射穿要害,还能开口就死不了。别耽误时间,快护着我们去密道!”
我知道,多说无益。
咽下喉头的腥甜,我朝着殿外暗卫的方向,发出了代表“宫变危急,格杀叛贼”的最高密令。
1
片刻之后,一道加急谕令通过暗哨传到了萧彻手中,他身为禁军统领,自然认得那是父皇的亲兵信物。
谕令简短:固守待援,不得妄动。
他脸色铁青,一把攥住我的衣领,怒火仿佛要将他点燃:
“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怜儿的父母,你的姑父姑母还在外殿!”
“晚一刻钟,他们就多一分被乱刀砍死的凶险!”
“你竟然让父皇下令固守,你是想让他们都死在叛军刀下吗?”
他这般粗暴的拉扯,让我刚刚勉强止住的伤口再度崩裂,殷红的血迅速浸透了我的宫装。
我死死按住胸口的创口,痛得浑身发颤,却冷冷回敬:
“我们沿途已遭遇三拨伏击,证明叛军对宫内布防了如指掌。
此刻强闯密道,无异于自投罗网。”
“再者,我中了箭,传信求援,何错之有?”
不等萧彻发作,他身后的苏怜儿便抢先一步,用她那惯有的柔弱嗓音,说着最刻薄的话:
“明月姐姐,我不是想说你,可你好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受了这点皮肉伤,就要让大家停下来等你吗?”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皇家儿女贪生怕死!”
“何况,我们要救的也是你的亲人,你未来的夫家,你就忍心看着他们身陷囹圄?”
她这番话极具煽动性,周围几个萧彻的心腹禁卫也纷纷对我投来不满的目光。
“公主殿下,娇贵也该分个时候,临阵退缩,只会让弟兄们心寒!”
“是啊,轻伤不退,乃我禁军铁律。您这不过是划破了点皮,就请求支援,这让我们这些拼杀的将士情何以堪。”
箭矢穿透血肉的剧痛几乎让我晕厥,而他们轻描淡写的嘲讽,更是化作一柄柄冰锥,刺进我的心脏。
我松开按压的手,任由那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衣襟,厉声质问:
“你们是瞎了,还是心被猪油蒙了?你们管这叫皮肉伤?”
其余禁卫看到我那狰狞的伤口,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闭上了嘴。
唯独苏怜儿,脸上依旧挂着楚楚可怜的讥诮,眼神里满是不屑。
“中了一箭很了不起吗?怎么还当成战功炫耀起来了。”
萧彻上前一步,目光冷得像冰:
“为什么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偏偏是你中了箭?”
“还不是你平日里只顾着吟诗作画,疏于武学,实战起来才会如此不堪一击?亏你还有脸在这里喊疼!”
我本想反驳,可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随着血液不断流失,我的眼前开始发黑,周遭的一切都天旋地转。
幸好,我及时发出了密令,我的亲卫一定会找到我。
就在我以为萧彻会遵从谕令,暂时撤退时,却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继续前进,趁着叛军主力未至,我们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密道!”
我用尽力气撑起身子,颤声质问:
“你......你要抗旨?”
萧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冷声道:
“此刻在这宫城之内,我才是战场指挥官!我有临机决断之权!”
“我绝不会因为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影响到救援怜儿家人的大计!”
看着他状若癫狂的模样,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索性不再争辩。
“萧彻,你救人心切,我能体谅。但我身负重伤,无法跟你们继续前行,我会在原地等待救援。”
“不行!”
不等萧彻开口,苏怜儿便尖声叫了起来。
她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让她留在这里,她肯定会在父皇面前告状,说是你故意抗旨不尊!”
“要想洗脱这个罪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拉她一起走!”
“若是她敢乱说,我们就说,是她非要强闯密道,我们拦都拦不住!”
2
其他禁卫本就是萧彻的亲信,此刻被苏怜儿一挑拨,立刻连声附和。
我望着一脸寒霜的萧彻,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萧彻,算上这一次,我已经是第四次救你了。”
“你还记得四年前的秋猎吗?你为追一头白鹿闯入禁山,被困于捕兽陷阱,是我在雪地里不眠不休找了你三天三夜,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时你抱着我,泪流满面,发誓要用一生一世来报答我,此生绝不负我。”
“我知道,如今我在你心中已无半分分量。但我求你,念在我数次救你性命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
听我提起往事,萧彻的眼神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苏怜儿却抢先一步,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彻哥哥,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让她留在这里,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说不定,救伯父伯母的唯一机会,就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断送了!”
闻言,萧彻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他冷漠地看着我:
“少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道德绑架我,一切都过去了。”
“此次突围,只有你最清楚宫中密道的机关布置,你不去,我们如何能安全离开?”
“对对对,公主殿下必须跟我们一起走,休想在这里装死拖延时间!”
苏怜儿立刻在一旁帮腔。
看着这对男女一唱一和的丑陋嘴脸,我知道讲道理已是枉然,只能亮出我最后的底牌。
“你们不要乱来!负责守护皇城安全的御龙卫指挥使陈骁,是我母后的亲弟,是我的亲舅舅!你们敢如此对我,他绝不会放过你们!”
“哈哈哈......”
苏怜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真是可笑至极,明月姐姐,没想到你为了活命,已经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为了逃脱,竟然连舅舅都敢乱认。”
其他禁卫也跟着讥讽起来。
“陈骁将军乃国之栋梁,怎会有你这么个姓李的外甥女?”
萧彻更是怒不可遏,上前狠狠给了我一记耳光。
“李明月,我真为你曾是我的未婚妻而感到耻辱!”
“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说罢,他真的将那柄沾着血的佩剑抵在了我的咽喉上。
我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带上我,再解释也无用,但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我跟你们走可以,但你必须让苏怜儿把那件软甲还给我。”
“我中了箭伤,行动不便......”
“闭嘴!”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彻厉声喝断。
“你已经中了箭伤,等同于废人一个,还有什么资格穿软甲?纯属浪费!”
“我再说最后一遍,怜儿身子骨弱,又不懂武功,必须要穿着软甲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听着萧彻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偏袒之言,我的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将我的生死置之度外。
自从苏怜儿住进宫中,萧彻就跟中了蛊似的,魂不守舍。
起初我只当他念及表兄妹的情分,多加照顾罢了,毕竟我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弱不禁风的表妹,就背弃我们多年的情意。
现在看来,我真是愚蠢得可笑。
见我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萧彻“呛”的一声,将剑锋又往前递了一寸,冰冷的剑刃已经刺破了我的皮肤。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快给我起来,走!”
3
无奈之下,我只能捂着伤口,踉跄起身。
“明月姐姐,我来扶你。”
苏怜儿挂着一脸虚伪的关切走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避开,胸口的伤处就被她手上戴着的宝石护甲狠狠地撞了一下,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我忍着剧痛,一把将她推开。
“滚!”
苏怜儿“哎呀”一声,柔弱无骨地摔倒在地,眼圈瞬间就红了。
萧彻见状,二话不说,冲上来就给了我一记重重的推搡。
“你做什么?怜儿好心扶你,你竟敢推她?”
苏怜儿立刻在地上梨花带雨地拱火:
“彻哥哥你别怪明月姐姐,定是因为我穿了她的软甲,她心里有气,都是我的错。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只要姐姐能消气,好好带我们找到密道,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话,萧彻更是怒火中烧,上前“啪啪”又是两记耳光,扇得我头晕目眩。
“不要以为怜儿善良,你就能肆意欺辱她,有我在,绝不答应!”
“你敢伤她一根头发,我就让你百倍奉还!”
这两巴掌,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打得我双耳嗡鸣,脸上火辣辣地疼。
但再疼,也比不上我心里的疼。
我无力解释,也不想再解释。
“我自己能走,不劳她假好心。”
“你不是不需要人扶,你是想找机会溜走吧。”
苏怜儿幽幽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
萧彻厌恶地瞪了我一眼:
“李明月,你若一再拖延,耽误了救援,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随后他转头对两名禁卫道:
“看紧她,她若再有任何异动,就地格杀!”
“反正现在宫中大乱,叛军四起,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
我知道,他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也知道,他真的做得出来。
这些禁卫都是他的死忠,即便他真的对我痛下杀手,这些人也只会拍手称快。
好女不吃眼前亏,只盼着舅舅的御龙卫能早些赶到。
一名禁卫粗鲁地架起我,几乎是拖着我往前飞奔,完全不顾我胸前的伤口血流如注。
一阵剧烈的奔逃后,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也开始模糊,感觉心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就在这时,前方一座假山后突然闪出几道人影。
萧彻立刻低喝:
“有埋伏!注意隐蔽!”
他话音未落,苏怜儿便在我背后狠狠一推,直接将我从假山后推了出去,暴露在了那几道人影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嗡”的弓弦震动声在不远处的亭台上传来。
我知道,只要再迟疑片刻,我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朝旁边的廊柱后滚去。
不曾想,我全力的一撞,竟让那根早已被战火熏得焦黑的廊柱轰然倒塌。
廊柱倒塌的瞬间,“嗖嗖嗖”的箭雨也擦着我的头皮飞过。
幸亏我躲得快,否则必死无疑。
趁着他们已经交上火,我翻过倒塌的廊柱和瓦砾,躲进了一间被废弃的耳房里。
我取出藏在发髻中的一支金簪,用力在墙上刻下了御龙卫的特殊标记,只希望舅舅的人能早点找到这里。
屋外的厮杀声响了片刻便停歇了,看样子只是遭遇了一小股叛军的巡逻队,一触即溃。
我藏在耳房的黑暗中,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我的敌人,不止是外面的叛军,还有那群恨不得我立刻死去的“同伴”。
我望着那扇破了个大洞的房门,心中既期盼着救我的人能推门而入,又害怕进来的是索我性命的恶鬼。
就在我内心无比煎熬之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4
一个窈窕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当我完全看清她的面容后,不禁心头一沉。
糟糕,竟然是苏怜儿这个毒妇。
我竭力将自己的身体缩进角落的阴影里,在心中祈祷着她没有看到我。
“别躲了,明月姐姐,我已经看到你了。”
我抬起眼,发现这个毒妇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强撑着一口气,喝道:
“你来做什么?”
苏怜儿露出一脸阴冷的笑容:
“当然是来救你啊,我亲爱的好姐姐。”
“滚开,你不害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姐姐何必这么见外呢,妹妹我刚从太医院的废墟里找到一瓶金疮药,特地来给你敷上。”
说罢,她便伸手要来撕扯我胸前的衣料。
我奋力想要推开她,无奈失血过多,浑身酸软无力,根本无法阻止她。
她撕开我被鲜血浸透的衣料后,竟从头上拔下一根尖锐的珠钗,对着我的伤口狠狠地刺了进去,用力一搅,将我原本的箭伤又扩大了几分,鲜血顿时如泉涌。
“啊......”
钻心剜骨的疼痛让我发出一声惨叫,随即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一脚将苏怜儿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这一脚,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苏怜儿抹去嘴角的血丝,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阴冷地笑道:
“我刚给你清理了一下腐肉,别担心,你很快就不会再疼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无冤无仇?你......”
就在此时,萧彻带着人推门而入。
苏怜儿看到有人进来,立刻往地上一倒,捂住胸口哀嚎:
“彻哥哥,我只是想帮姐姐上药,你快看,她竟然把我踹伤了......”
萧彻一听我伤了苏怜儿,立刻勃然大怒,冲上来就要对我动脚,却被苏怜儿一把拉住。
估计她是怕萧彻看到我被她搅得更加狰狞的伤口。
“算了,彻哥哥,也不怪明月姐姐生我的气,若不是我穿了她的软甲,她就不会受伤,她恨我也是应该的。”
“怜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可是善良也要分对谁,像李明月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的!”
“今日,我一定要替你好好教训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罢,他便甩开苏怜儿,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
当他抬起脚,就要往我身上踹的时候,却突然面色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的伤怎么会这么严重?明明只是一处箭伤,怎么......怎么像是被剜了一块肉!”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苏怜儿:
“是......是她......”
“公主的意思是,是我刚刚帮她包扎的!”
我话未说完,就被苏怜儿尖声打断。
苏怜儿一脸大义凛然地解释道:
“我找到公主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
“许是她在逃跑时,不小心被什么利器给刮到了,才把伤口弄成这样的。”
说到这里,她环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
“如今看来,公主的伤势已经回天乏术了,是时候,该我们做个决断了。”
萧彻一脸凝重地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
“没错,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肯定带不走了。若是让她落入叛军之手,我们的行踪和密道的位置,势必会全部暴露。”
“不如,我们现在就帮她解脱痛苦。既能让她少受些折磨,走得体面些,也能彻底杜绝我们行踪泄露的风险。”
苏怜儿说得正义凛然,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我考虑。
众人一听要对我动手,都面露迟疑之色。
苏怜儿见众人犹豫,继续蛊惑道:
“如果大家不怕因为李明月泄密,导致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听她这么一说,萧彻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按怜儿说的办吧,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帮明月减轻痛苦。”
众人一听统领都发话了,也只得纷纷点头同意。
苏怜儿命人打来一盆水,又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几方洁白的丝帕。
“我们一人一方丝帕,浸湿了水,然后依次敷在她的脸上,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安然离去了。”
“这样我们人人有份,将来就算事情败露,谁也别想告发谁。”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也彻底放下了顾虑,纷纷拿起丝帕浸水,准备朝我的口鼻蒙来。
几方湿冷的丝帕贴上脸颊,我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困难。
就在我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之时,破败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位身披玄甲的将领厉声喝道:
“住手!”
众人见到来人,顿时全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