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走了。

跟着那个中年女人去了她的家。

她说她叫裴清，家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朋友。

我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我沉默地趴在车后座，一遍遍哈气擦拭着模糊的后窗。

直到女儿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没有嘉嘉，再好的地方都不是我的家。

福利院很好，每个人都对我很友善。

裴清会给我梳头，护工姐姐会给我讲故事。

还有和我一样高的大朋友会把好吃的饼干偷偷塞进我兜里。

我不再是别人口中的异类了，我应该很幸福。

可我却始终觉得心很沉。

“裴清，要是我一直留在村子里就好了。”

裴清手上的梳子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的日子像神仙一样，我怕我死的时候会舍不得你们，要是一直在村子里，我死了，没有人会难过，我也不会。”

裴清没有回答我。

“你说对吗？裴......”

我好奇地转头，却看见裴清满脸的泪。

脑子里闪过零碎的片段，涌上一股熟悉的心疼。

“傻阿土，你真的是个傻子。”

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眼泪落在我的额头。

我不傻的。

我知道我快死了。

顾家的家庭医生说我肚子里面长了个瘤子。

治不好了。

顾夫人让他别告诉女儿，怕她心软。

晚上的风很凉，我背上鼓鼓囊囊的小包，偷偷从福利院跑了出来。

白天我偷听到裴清跟护工阿姨说，女儿要当新娘子了。

我看电视上都说，新娘子出嫁的时候，妈妈都是要陪在身边的。

我不是她的妈妈了。

可我也想偷偷陪着她。

刚爬进顾家的院子，就撞见假山石后面抱得紧紧的两个人。

“秦野哥，明天你真的要娶顾嘉那个土包子吗？”

我窝在树丛里，女儿的养妹顾软靠在秦野的怀里。

“要不是家族联姻，谁想碰那个脏东西，被关在山里那么多年，说不定早被人玩烂了，也配做我的老婆？”

“还有她那个傻子妈，成天不是屎就是尿，她居然还敢跟我说等结婚了想把那个傻子接过来照顾，想想都觉得恶心。”

他捧起顾软的脸，深情地亲了一口。

“不过你放心，明天婚礼我都安排好了，正好那群人贩子早想报复她们母女了，接完亲就把她送到人贩子手上，到时顾家为了面子就只能把你嫁给我了。”

我死命捂住嘴，浑身颤抖。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女儿被鞭子抽被棍棒打的画面。

不可以！

我绝不可以让他们再伤害女儿！

我偷偷转身，想跑去报信。

笼子里的狗却大声地朝我吠叫起来。

“谁在那里！”

秦野一把将我提了起来，看清的那一瞬间脸上闪过惊讶。

我拼命挣扎，他猛扇了我两个耳光，捂住我的嘴。

慌乱间我抓起一旁的石头，朝着他的额头砸去。

伴随着一声痛呼，嘴上的手松开。

我大声呼叫。

霎时间，狗叫声，求救声和哀呼声混在一起。

顾家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女儿披着衣服匆匆赶来。

身后的力道松了，我双脚落地朝着女儿奔去。

“嘉嘉，阿土来救你了，秦野他......”

"啪"地一个耳光。

我被抽翻在地上。

女儿越过我看向身后满脸鲜血的秦野。

眼神凉得可怕，再无从前的不忍。

“我真后悔带你回来，你这种人就应该烂在山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