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世后的第四个月，妈妈带着我改嫁给了继父。

半年后，妈妈查出怀孕，继父拽着她的头发一下下把她往墙上撞。

为了保护妈妈，我抖着手将啤酒瓶砸在了继父的头上。

鲜血溅了一地，妈妈吓傻了，却下意识将我抱在怀里。

继父抹了一把眼上的血，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我，最后钉在妈妈惨白的脸上：

「我不替别人养野种。」

「这样，你把这个小崽子卖了，我就留下你和你肚子里的那个。」

我害怕地缩在妈妈怀里。

可她紧紧抱着我的手臂，却突然松了。

1

「妈妈......」

我的声音颤抖起来，想要重新搂住她的脖子，却被她推开。

我看到妈妈站起身。

「你说的......是真的吗？」

继父的头被砸得流了血，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想要将我吃了一样，我感觉手心有冷汗冒出。

「真的，这杂种我不要，卖了她换一笔钱，你肚子里的我就要了。」

「不要妈妈！我吃的很少......我不会造成负担，我也会照顾你肚子里的宝宝，我求你不要扔下我！」

地上还有一缕一缕妈妈的头发，是刚刚继父扯下来的。

混着血和碎玻璃渣。

她看向我，眼睛里是痛苦，却没有丝毫犹豫。

「茹茹......你爸爸已经死了，你就当我也死了，好吗？」

「我有了新的家庭，我不能......不能让我的第二个孩子没有爸爸，你知道这种感受，会理解我的对吗？」

妈妈拽着我的胳膊，眼睛里写满了乞求。

我张着嘴，想说我已经没有爸爸了，不想再没有妈妈。

可是对上妈妈的眼睛，我说不出来。

「叫救护车，先送老子去医院。」

继父拿起一片玻璃渣，朝着我扔了过来。

碎片划过我的胳膊，流了血，很疼。

「好！......去医院，马上去医院。」

妈妈的眼睛亮了，松开我的胳膊，将继父扶起来。

门，被关上了。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继父离开前看我的那一眼，让我浑身发寒。

爸爸死在了抗洪中，尸体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泡的发烂。

妈妈直接晕了过去，短短几天瘦到脱相，拿到那笔抚恤金的时候，第一时间带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茹茹，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妈妈带你离开。」

我察觉到了她手心的汗，害怕地问：

「妈妈，你也会离开我吗？」

「不会，妈妈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她哭了，身上的骨头硌得我疼，我们两个抱得很紧。

可妈妈遇到了继父。

一年时间，从结婚到怀孕，妈妈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我也是。

连带着那笔抚恤金，也被继父挥霍完。

我想带着妈妈跑，可每次都会被她骂一顿，

「我好不容易才又有了一个家！我不会离开他的！我不会！」

「那我呢？」

我红着眼问，

「你会离开我吗？」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抱着我说：「不会。」

她承诺了我两次，她现在怎么能骗我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黑了又亮了，妈妈和继父从医院回来了。

继父头上包的很严实，妈妈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因为搀着继父总是拱着腰，肚子却突出来，疼到面色扭曲。

我下意识跑过去替她分担，却被继父扯住了头发。

「放开我......」

扯着头皮的疼让我的眼泪都出来。

妈妈看着我几次想伸手拦一下，都被继父一个眼神制止了。

「昨晚给老子脑袋开了瓢，还没找你算账！」

「在卖了你之前，当然要好好教育教育，免得让外人笑话你没有教养。」

2

继父就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魔，他伸出手，示意妈妈把带着倒刺的皮带递给他。

妈妈的手都在抖，却还是听话把皮带拿给了他。

「她还小......过两天就会把她卖出去，你别太狠......」

继父拿着皮带，狠狠地在我身上抽了一下。

「你肚子里怀的是老子的种，你是老子的女人，这个杂种是外人，你要是不想被打，就别多嘴。」

皮开肉绽，我疼得惨叫声不断。

「妈妈......妈妈我疼，救救我好吗？」

妈妈哭了，她瘫坐在地上，捂着眼睛不敢看这副惨相。

「茹茹......你后爸是为你好，怕你没有教养......你忍着点，好吗？」

继父一直打到筋疲力尽，而我身上早就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继父扔了皮带，在我身上吐了一口带着臭味的唾沫。

「贱种，活该。」

他回了房间休息，妈妈抱住我，哭个不停。

「茹茹......是妈妈对不起你，但我也只是想要新的生活，更何况这件事是你错在先。」

这次的拥抱，不仅不暖和，还很冷，很疼。

「妈妈......我疼。」

我又重复了一句，

「我疼。」

妈妈翻了好久，才翻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碘伏，给我擦着药。

她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满是向往。

「我的孩子有机会见到这个世界了，等孩子出生了，他就不会打我了，也会好好工作，会和我一起养孩子......」

妈妈喃喃地说着，却无意识将棉签捅进了我鲜红的伤口。

我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看着她的侧脸。

「妈妈，那我呢？」

她的手一颤，直接将那带着血的肉翻了出来。

我疼到脸上血色褪尽。

「茹茹，你......」

她难以启齿，只是哭，眼泪滴在她的肚子上，她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下辈子再赔你。」

下辈子？

太远了。

我偷偷拿了妈妈的电话。

屏保已经换成了她和继父的合照，妈妈一手拖着肚子，哪怕胳膊上都是伤，都笑得开心。

爸爸活着的时候告诉过我，找人帮忙，就打110.

我打了110.

「叔叔......你们能帮我吗？」

到了警察局，几个叔叔为我处理着伤口，我疼得呲牙咧嘴，却一声不敢吭。

「这么多伤口，谁这么狠心？」

他们掉了泪。

很奇怪，他们怎么比妈妈的动作还轻柔？

「爸爸妈妈说得对，110的叔叔，真的会帮我。」

我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却有些滑稽。

叔叔们问我，脸上都是愤慨。

「孩子，告诉我们，谁伤的你？我们一定给你做主。」

「做主？」

我一脸疑惑，犹豫着问。

「你们能为我妈妈做主吗？她很疼，后爸打她......」

「后爸还打我，还要让妈妈把我卖了，不让我见妈妈......」

看着警察叔叔们脸上的坚定，我以为这样一切都会结束，我和妈妈，也能回到从前。

但我错了。

3

「我求你！你说你刚刚都是撒谎，你后爸没有打我！」

妈妈哭着跪在地上，继父的脸色铁青。

她的手已经被冷水泡到长满了泡，跪在地上，竟然比我还矮一截。

我愣住了，这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人打的你们？」

警察叔叔们看着我，手铐铐在继父的手腕上，泛着冰冷的光。

「茹茹......我求你，求你说实话吧！你继父我们有多好，我能够证明！你刚刚说的都是在撒谎！是不是？」

妈妈的眼神带了急切。

警察叔叔们告诉我，

「孩子，不要怕，法律会保护你。」

我擦干眼泪，摇了摇头。

「我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一个恶作剧，身上这些伤，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刀子，划伤了。」

警察叔叔们愣住了。

我从警察局被接了出来，妈妈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好疼。

连耳朵都是嗡嗡得响。

「你这是想要毁了我！彻底毁了我！」

她嘶声力竭地喊。

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她这么讨厌我。

我只是不想再看妈妈受伤，不想和妈妈分开。

但我好像又做错了。

继父冷笑着，

「看到了吧，这孩子就是天生的坏种，一天不打骨头都痒，多打两顿谁心里也好受点。」

这次，妈妈没有哭，也没有拦。

我从来没有被打得这么惨过。

妈妈没有在旁边哭，而是摁着我跪在玻璃渣上。

一瞬间，玻璃渣都成了血红色。

「为什么要害我呢？」

她在我面前，问我。

捡起一个玻璃渣，扎在我的胳膊上。

「妈妈......我没有害你，我只是想保护你......我......」

我疼得说不出话，但我拼命地想要解释。

我不想让妈妈恨我。

「但我不想！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拖累我，恨你耽误我，恨你要毁了我！」

妈妈嘶吼着，她的手也在流血，却还是在我身上扎着。

我摇着头。

没有。

没有。

我没有想成为你的拖累，没有想会耽误你，更不会想毁了你。

我只是想要让你幸福。

「好了静雯，这点小伤算什么？她会长记性吗？」

继父抽完了烟，拿着烟头摁在我的胳膊上。

空气里一股烧焦的烤肉味。

我疼得简直要窒息。

「我们的孩子不会有这种劣质基因，但她这么做了，说不定还会给我们的孩子树立坏榜样。」

继父摸着妈妈的肚子，鲜少的柔情。

妈妈急了，

「不可以！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的孩子！不可以！」

「你知道驱魔的办法吗？」

继父在妈妈脸上吐了一口烟。

「什么？」

妈妈愣了一下，问。

「头发是怨气最大的地方，将她的头发都剃了，在头顶上划一个十字架就能不让这魔气影响我们的孩子。」

我吓得哭的更大声：

「不要......不要！我害怕......我求你们了，不要......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哭着求妈妈，拽住她的胳膊。

可她甩开了我的手。

她看着继父：「好！都听你的。」

4

一个晚上，我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妈妈将我扔在地上，我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

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血混着头发黏在地板上。

继父高兴，给了妈妈一百块钱，让她买点好吃的养养肚子里的孩子。

妈妈笑了。

继父抽了一口烟。

「已经联系到人了，一个糟老头子，我刚把消息散出去，他就联系了我，这杂种现在品相不好了，不少人嫌弃丑，就这老头子要。」

「五千块钱，买个小媳妇，这老头想的真划算。」

妈妈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冰冷。

「昨晚在她的嗓子里灌了开水，已经不能说话了，一个哑巴五千块钱，不少了。」

「够我们的孩子奶粉钱。」

我躺在地上，嗓子撕裂一样的疼。

妈妈和继父把我扔到了车上，

「拿到了五千块钱，我们就先去吃一顿好饭，再给孩子买点玩具。」

继父几句话，让妈妈眉开眼笑。

我翻了翻身子，掉在了地上，妈妈回过头。

瞳孔动了动。

「茹茹，不要怪我，我只是个母亲......我肚子里这个，总得有条活路......」

「欠你的，我下辈子给你，好吗？」

我看着她，眼里早已干涸。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和她说这些废话干什么？钱才是真理，要感情有个屁用？没了一个还会有一个。」

继父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句。

「奶奶的，这个时间点堵什么车呢？耽误老子好事。」

妈妈安慰着他别急，我脑子摇摇晃晃，侧着身看到一辆车朝我们疾驰而来。

车速很快，我在妈妈放大的瞳孔中，用尽所有的力气扑到前面抱住她。

急速的刹车声响起，随即是身体被碾压的痛。

世界一点点暗下去。

恍惚中，我好像听见妈妈在喊我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我想告诉她：

妈妈，如果有下辈子，我不选你做妈妈了。

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