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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抓住她!个小畜生!”身后传来李伟疼得变调的怒吼。
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大门,赤脚踩在粗糙的水泥路上,
在小镇的街道上狂奔。
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一头扎进一条又黑又窄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挂着“红星小卖部”褪色招牌的铺子。
那老板是个好人,上辈子给过我一块饼,
我炮弹一样撞开门冲进去,冲着老板就喊,
“电话!借我用一下!”
老板被我这副野人造型吓得一哆嗦,但还是把那台老式拨盘电话推了过来。
我抓起话筒,手指抖得几乎拨不对号码。
110。
“喂,你好,派出所。”
听到那个沉稳声音的瞬间,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所有紧绷的神经都快要断裂。
“救我……”我用尽全力压抑住哭腔,“我爸妈打我……我是山里的……野人……”
我不敢多说,说完这几句,直接挂断电话,转身就躲进了巷子更深的黑暗里,
没多久,警笛声由远及近。
光束晃动,警察在店老板的指引下找到了我。
一个温柔的女警官脱下外套,披在我还在发抖的身上,
“别怕,孩子,跟阿姨走,安全了。”
“安全了……”
这三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坐在派出所温暖明亮的办公室里,喝着热水,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
然而,这该死的、脆弱的安全感,不到十分钟就被砸得粉碎。
李伟和张兰来了。
他们没有一丝慌乱。
李伟甚至还有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脸上故意挤出悲痛又无奈的表情。
张兰的眼睛红肿着,一看就是路上用辣椒油抹过。
“警察同志,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张兰一进来就对着警察鞠躬,眼泪说掉就掉。
她甚至没等警察开口,就直接解锁了手机。
“警察同志,您看,不是我们虐待她,是这孩子……她脑子有问题,总幻想自己是头狼。”
她点开一段视频,正是我在地窖里被饿得发疯,啃木头、抓墙壁的样子。经过他们的剪辑和配音,视频里的我,就是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我们带她来城里看病,想让她吃点热乎的,结果她突然发病,把一桌子菜都掀了,还烫伤了她爸!”
她说着,直接当着警察的面,打开了那个海外直播账号的主页。
“警察同志您看,这是我们的账号,有三百万粉丝!我们每天直播怎么用爱感化她,全世界的网友都在监督我们!我们怎么可能虐待她?”
屏幕上,巨大的粉丝数闪着金光,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法文、日文留言。
张兰还故意点开翻译软件,一条条念给警察听:
“伟大的父母!上帝会保佑你们!”
“这孩子太可怜了,幸好有你们!”
“加油!我们支持你们!”
接待我的那个女警官,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虐待案,在三百万“云见证人”面前,变成了一场荒诞的家庭内部矛盾。
女警官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问我:“孩子,你跟阿姨说实话,他们是不是真的……”
我刚想把所有的真相都吼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张兰的手机镜头正稳稳地对准了我。
她甚至没躲,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拍着,
我瞬间懂了。他们说是带我来城里看病的,又有视频做证,
我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甚至我现在的举动,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他们下一个视频的素材,为他们带来更多的打赏和同情。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彻底绝望了。
我低下头,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警官看着我这副惊恐的样子,又看看那对表演得天衣无缝的父母,
最后看着那些来自全世界的“支持”留言,她长长地,无力地叹了口气。
在法律和这三百万人营造的“舆论证据”面前,她什么也做不了。
最终,我被张兰死死地抓着胳膊,拖出了派出所,
坐上那辆破皮卡,车门“砰”地落锁。
李伟和张兰脸上的伪装瞬间撕碎。
“可以啊死丫头,翅膀硬了,还敢报警了?”
李伟回过头,一巴掌狠狠抽在我脸上,半边脸瞬间麻了。
张兰也冷冷地盯着我,用手机怼着我的脸拍:
“没用的,在网上,我们是圣人,你就是个疯子。我们说什么,那些傻子就信什么。你跑啊,你再跑啊!”
李伟发动汽车,表情扭曲得像个恶鬼。
“你不是想毁了我们吗?行!老子就陪你玩把大的!”他一字一句地嘶吼,
“老子想好了,给你搞个大的!直播!72小时『荒野求生』!”
张兰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对外就说,这是对你『野性』的终极治疗!要么,我们赚够五百万直接出国!要么,你就死在后山,给老子贡献最后一次热度!”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件马上就要榨干最后价值的商品。
他们不知道。
我也在等着这场“终极考验”。
那不再会是我的坟墓,
而将是我亲手为他们准备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