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厨房亮着暖黄色的灯。

周牧野穿着家居服，袖子挽到手肘，炉火翻滚，锅里冒着热气。

他动作笨拙手忙脚乱，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他第一次下厨。

桌上摆着她喜欢的桂花蜜糕、银耳羹，还有一杯热牛奶。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托盘上那杯牛奶里溶入了一剂迷药。

无色无味，不伤身体，只会让人陷入长达几个小时的沉睡。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最温柔的方式，不会让她感受到任何痛苦。

乔谨言走下楼身上披着一件浅色的羊绒外套，神色淡淡，眉眼清冷。

这一幕，如同无数个寻常的早晨，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么早？”她笑着问。

“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他避开她的目光，语气温柔得好似哄骗，“我想亲自给你做顿早餐。”

“真难得。”她轻声道，目光扫过那杯牛奶，眼底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冷意。

周牧野心头一紧，慌乱地想要伸手把那杯牛奶收回。

她知道他会在今天动手。

在他书房里看到药瓶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看不出她的情绪，只觉得她今天格外的安静，甚至有种让人不敢触碰的平静。

“阿言，你之前说想去雪山看雪，我已经定好了位置，我们纪念日去哪里过吧。”

“我会为你准备好所有惊喜，让你度过终生难忘的一天。”

“好啊。”她抬眼，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听你安排。”

周牧野心头一暖，却在那一瞬，胸口隐约升起一丝不安，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像一场将尽的焰火，绚烂却又寂静无声。

她没在说什么，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下去。

他喉结滚了又滚，心底涌上一股不名的难受。

杯中牛奶见了底，乔谨言放下杯子，抬起眼，眸子清澈，轻声道：“周牧野。”

“嗯？”她很少如此正经地直呼他的名字，从整楞中回神，抬起头。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一瞬间，周牧野脑海中闪过的是大雨滂沱的夜，是她将他从深海中拖上漂浮木的那一刻，是竹席潮湿的渔村茅草屋，是她握着画笔的背影，是她默默守着他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最终一切都定格在了程溪月的脸上、他的救命恩人、两人彼此相守的誓言一如昨日清晰可见，所有的片段纷杂交错成一团乱麻，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脱口而出：“东城别度山渔村季爷爷的小孙女，海口边的杀鱼女。”

她笑：“为什么我会去做杀鱼女？”

“你说为了活着什么都愿意做，更是因为不愿意忘记从前在渔村的回忆。”

“嗯，难得你还记得，可我现在不想在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了......”

短短一句话，像一把刀子，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的心口。

“程溪月康复以后，你就没有顾虑了吧。”她说。

周牧野愣住，喉结滚了两下，心脏骤然收紧，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乔谨言的目光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诀别。

药效开始发作，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软软倒在椅子上

他慌忙伸手去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的手无力地勾住他的领口，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很快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他眸光闪着不忍，最终还是偏过头，闭上了眼。

溪月还等着这颗心救命，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笑了一下，闭上了眼，身体无声地倒在他的怀里。

乔谨言被安置在手术室里。

她静静躺在担架上，像是一朵被风雨打湿的白色蔷薇，安静得令人心悸。

周牧野站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他告诉自己，小月的手术会很成功，阿言只是暂时的牺牲，一切都会顺利的。

可手心的汗早已浸透，指节攥得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过了很久，灯灭了。

周牧野立刻迎上前，焦急地问：“溪月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主刀医生满脸冷汗，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周先生......”

“你说啊！”他揪住医生的衣领，嗓音嘶哑，“是不是溪月出事了？”

“她不能有事，你听到没有，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医生摇了摇头。

“因捐赠者这边出现情况，程小姐手术还没有开始，情况稳定。”医生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神飘忽，声音越说越低，“很遗憾，乔小姐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