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蒙布的瞬间，柳玉娘忍不住凑近了些。

陶罐里铺着干净的细沙，一只黑黢黢的蛐蛐正趴在沙上，体型比李承勖的大将军小了近三分之一，却浑身油亮，像是被墨汁浸过，唯有触须是淡淡的金色，微微颤动着，透着股机灵劲儿。

"怎么样，我这小黑不错吧？"伊公子得意地用细竹条拨了拨，小黑动了动，六条腿稳稳地撑着，尾巴微微一翘，竟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承勖摸着下巴点头："看着是只烈性子，就是小了点，怕是经不住我大将军一扑。"

他说着让柳玉娘把自己的竹罐取来，小心翼翼地将大将军倒进斗盆里。

斗盆是特制的白瓷盆，边缘光滑，盆底铺着薄薄一层黄土。

大将军一进盆就支棱起翅膀，发出"瞿瞿"的叫声，触须前后摆动，显然是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伊公子也把小黑放进斗盆。

两只蛐蛐先是隔着半尺远对峙，大将军昂首挺胸，小黑则微微低伏着身子，触须快速颤动，像是在估量对手的实力。

"来，下点探子。"伊公子从腰间摸出个小竹筒，倒出些黄褐色的粉末，用竹条挑了一点，轻轻点在两只蛐蛐的须上。这是斗蛐蛐时常用的引子，据说能刺激虫性，让它们更勇猛。

果然，大将军被探子一激，猛地往前一蹿，张开大颚就朝小黑咬去。小黑却异常灵活，往旁边一躲，避开了正面冲击，反而绕到大将军身后，对着它的翅膀根就是一口。

"好！"伊公子拍着桌子叫好。

李承勖却不急不躁，手指在桌沿上敲着："别急，我这大将军还没发力呢。"

说话间，大将军已经转过身，再次扑向小黑。这次它学了乖，不再直来直去，而是左右腾挪，想把小黑逼到盆边。

小黑却像抹影子，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时不时还趁隙反击，专咬大将军的腿和翅膀。

柳玉娘看得屏住了呼吸，手心竟攥出了汗。

她发现小黑虽然体型小，却极有章法，从不硬拼，总是等大将军扑得急了、露了破绽，才突然发难。

而大将军果然如三王叔所说，性子太躁，几个回合下来，动作已经有些迟缓，翅膀上被撕开了个小口，渗出淡淡的血水。

"十五、十六、十七......"伊公子开始数数，这是他们约定的规矩，若是一方的蛐蛐被咬住后二十个数内没能挣脱，就算输了。

这会儿，小黑正死死咬住大将军的项颈，大将军的六条腿在地上胡乱蹬着，却怎么也挣不脱。

李承勖的脸微微涨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斗盆，手指紧紧攥着竹条，指节都泛白了。

"十九、二十！"伊公子话音落下，小黑猛地松口，往后退了两步，昂首发出清脆的叫声，像是在宣告胜利。大将军则瘫在地上，触须蔫蔫地耷拉着，再也没了之前的威风。

李承勖"啪"地把竹条扔在桌上，扁着嘴看向伊公子："你这小黑也太厉害了，我这大将军都没挺过二十个数！"

他嘴上说着，眼底却没有真的生气，反倒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明日咱们再斗一场，我让厨房给大将军炖点参汤补补！"

伊公子哈哈大笑："就怕你的大将军补了也没用，我这小黑可是上个月从集市上淘来的，当时它被别的蛐蛐追着咬，我瞧着它眼神狠，就买回来了。"

他说着压低声音，"跟你说，我每日用小米、莲子喂它，隔三差五还喂点碎牛肉，这才养得这么精神。"

柳玉娘在一旁听着，默默把"小米、莲子、碎牛肉"记在心里。

李承勖虽然输了，却没像有些公子哥那样耍赖，只是缠着伊公子讨教养蛐蛐的法子。

日头渐渐西斜，伊公子告辞时，李承勖硬是塞给他两个自己亲手做的蛐蛐罐，伊公子笑着收下，临走前拍了拍李承勖的肩膀："改日我带只新的来，让你也尝尝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