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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南宫瑾不曾参与我生活的日子久了,新物盖住旧的记忆后,旧的人和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对南宫瑾已无别的渴求,之所以现在还待在南宫府,不过是为了一条人命。
等南宫瑾稍好些,我就会离开。
我这两个字好似有万钧重,压得南宫瑾脸色突变,踹不上气来。
他一呼一吸的气息变得冗长,伸手按住了胸膛。
我瞧出他的不适,很贴心地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借给他握着缓和呼吸,扮演着称职的续命工具人。
南宫瑾握着我的手将我拉近,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晚的酒我喝得并不多,但还是醉了。
醉到夜里梦见南宫瑾靠近我的侧室,爬上了我的床。
他从背后搂住我,呼吸声便从我的头顶传过来。
我听见他轻声道,“其实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这个问题我问过好几个人,但我觉得他们说的答案都不对。”
他问:“音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已过了及冠的年纪,可我们却并没有在一起?”
南宫瑾口中的“在一起”,是指成亲结成夫妻的意思。
毕竟,“等少爷及冠后就成亲”这句话,几乎在我入府后的每一年里,都会被提及。
不是被老家主和夫人提到,就是被南宫瑾自己提到。
两情相悦这事儿太难琢磨,但,南宫瑾在遇到更好的人之前,的确是喜欢过我的。
比我的喜欢晚。
也比我的喜欢短暂。
从小村落里出来的农女,在入南宫府之前,我见过最俊俏的事物,了不起就是野花海里,那只有着多彩羽毛,突然飞来又很快飞走的漂亮鸟。
可到了南宫府之后,比漂亮鸟还漂亮的南宫瑾却可以天天见。
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少爷,那动作举止儒雅着,一颦一笑都像幅不易多得的画儿。
我跟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南宫瑾的原因,除了阿娘教导的那句“要好好跟着少爷”外,更多的,是我自己想靠近他。
我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到了惊才艳艳的少年,又在少年长大时得到了与他共度一生的承诺,便忘了尊卑差距,以为与他当真会有好结果。
可现实却给了我的痴心妄想当头一棒。
于是我被打醒了。
醉酒让我醒得有些晚,等我醒来时,南宫瑾早已去了演武场。
我收拾好赶过去时,一眼就瞧见结界里的教头,由师绾换成了两位年长/者。
我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瞧着眼熟,像是南宫家的人。
与师绾的教学方式不同,新来的教头没有教南宫瑾如何驾驭他的剑,而是集体打坐着。
在结界外听不见声儿,此番打坐后,连动作也瞧不见了。我无法得知里头在鼓捣什么,还是药师心善,主动给我介绍:
“两位前辈探测到家主现阶段的意识防御能力太强,即便寻得了记忆碎片,也很难找到灌输记忆的缝隙。只有与家主斗法,兴许趁家主意识防御力松懈的时候,能唤醒他更多的记忆。”
药师叽里咕噜说了一长段后见我茫然着,他又重新组织了语言:
“就是用一小段能刺激到家主的记忆,来唤醒家主。”
这下我听懂了。
我瞧着结界里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间被汗水浸透,看起来很痛苦的南宫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问:“你们用的是哪段记忆?”
药师避重就轻地回答,“只有用家主印象深刻的记忆,才可能有用。”
没听到准确的答案,我再次问,“所以,你们用的哪段记忆?!”
我猜到了什么,所以话在问到第二遍的时候,音调变得尖锐,连语气都严厉了好几分。
药师支支吾吾,“就,就是前家主和夫人被杀的......”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猛地一脚踹在结界上,像个疯子一样,企图将这看不见却摸得着的结界给踹开。
药师都惊了,“夫人,你没有法力,这么砸下去只会让自己受伤的。到时候家主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不想被怪罪,那就赶紧将这破结界给打开!”
见踹不开,我搬开石头开始砸。
“不行的,斗法还没成功,那段记忆家主还没看全,如果这个时候结束,岂不是功亏一篑?”
药师甚至不理解我的激动,他若无其事地接着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明白,你与金管家都瞒着家主他父母已死的消息,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撕拉——”
药师的话音刚落,我手里昨晚上被南宫瑾包扎的纱布,就因为用力握着石头砸墙的动作,被石头锋利的棱角给割开。
掌心里还没愈合的伤口被重新撕裂,沁出来的血很快就将纱布染红。
手疼得很难使上力,石头掉下来,差点砸到我的脚。我索性解开纱布去包住石头,换了只手继续砸。
我知道我砸不开,但我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自残。
毕竟我对南宫瑾还有用。
果然,在我捡起石头的下一瞬,药师咬了下牙,将这片结界给打开了。
结界里打坐的两个老头对着南宫瑾念叨着什么咒法,然后南宫瑾的脸色就越来越惨白。
我赶紧第一时间冲进去,伸手捂住了南宫瑾的耳朵。
阵法因我的闯入而打乱,三人中那两老头先睁开了眼。
一见到是我在捣乱,他俩提着一口气就想骂我,却被南宫瑾一把将我拉入怀中的动作给压得将那口气又重新憋了回去。
南宫瑾抱紧了我又松开,上下打量着我的身体情况。
直到看到我平安无事,他眼里的慌乱才渐渐安定下来,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萍,再次伸手将我捞进怀里,箍紧。
南宫瑾的手劲很大,箍得人生疼。
我皱了下眉,本想挣开,却听到南宫瑾颤抖的嗓音轻道,“幸好是梦,音姐姐,我刚才见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他的音调中带着后怕,“我梦见爹娘死了,你也,你也有危险。幸好,幸好只是梦,幸好你没事!音姐姐,答应我,别离开我!”
南宫瑾一连说了三个“幸好”,但这三个幸好,都指代的是我,没有带上故去的老家主和夫人。
我猜,他其实早在醒来的那日,就猜到了父母已经不在的事实。毕竟,以那两位对南宫瑾的疼爱,如果不是出事了,不会在南宫瑾病重卧床之际缺席。
我不是南宫瑾,所以无法感受至亲死在自己面前时,到底是何等痛苦。我只知道,当初连我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家伙,都为此哭嚎了两天。
南宫家主与夫人薨逝后,我陪着南宫瑾守灵堂的第三晚,南宫瑾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