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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妹苦修三年归家时,正碰上我的未婚夫拿着我置办的聘礼风光迎娶妹妹。
曾为我一夜白头的父亲将先帝对我的赏赐充作了她的嫁妆。
曾为我哭到昏厥的母亲将我的嫁衣也穿在了妹妹身上。
曾为我跑瘸一条腿的未婚夫更是深情地对妹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面对此刻的众叛亲离,我却只是视而不见。
只因上一世的我难以置信,非要回家找母亲要个说法。
可当晚,父亲却担心我破坏妹妹的婚礼,将我打断手脚关进了地窖。
喜婆唱贺声中,我受尽摧残,含冤惨死。
灵魂滞留一息,看见未婚夫轻抚我双眼。
“阿嫋,但凡你愿意低头为妾,何至于此?下辈子,不要再这么执拗了。”
唢呐声声响,我再度睁开眼,回到了未婚夫迎娶妹妹这一日。
这一世,我捏紧掌中新皇的信物,转身。
“走,我们进宫去。”
......
裴瑾安说得对,我不该再执拗了。
太监前来传旨恩准我还俗时,捎带了另一道圣意。
“娘子回家后要是不顺心,圣上说了,宫里贵妃的位置还空着。”
前世,我捧着裴瑾安三年里寄来的上千封书信,又摸到袖间他亲自为我画的嫁衣图样,婉言谢绝了圣意。
“民女的未婚夫还在等着民女回去。”
昼夜不停赶路几百里,回来只见红绸高挂。
裴瑾安是拿刀耍枪的武将,为我拿起针线学做嫁衣,针脚竟也细密,穿在妹妹身上,十分合身。
他眼含热泪地向妹妹发着情誓。
我恍惚想起年少时一同参加婚宴,见新郎抹泪,我茫然不解。
他轻笑着揉我发顶。
“娶到了心爱的娘子,当然会欢喜得落泪,日后拜堂时我要是掉眼泪,阿嫋可不能嫌弃啊。”
炭火太暖,我热得红了脸。
“谁要嫁给你。”
“你呀,阿嫋,这辈子,我只愿让你做我的妻。”
落雪无声,这誓言伴着我走过六岁、十岁......
十六岁冬至,我替妹出家修行,他急匆匆赶来拦骄,下马时不慎摔伤了腿,一瘸一拐也要攀到我窗前。
“阿嫋,我等着你,再久我都等着你,这一世,我只与你一双人。”
他唯恐我青灯古佛为伴将他忘了,便常常来信。
住持严苛,每收到一封信便罚我烈日下跪地抄经,寒冬腊月天冷水清洗尼寺。
手上冻疮新伤叠旧伤,回信安好勿念时,每一笔都在抖。
裴瑾安从没发现过异常。
直到前世临死前,妹妹将那一奁回信尽数砸在我脸上时,我才知道,他并非迟钝。
“我和裴郎打赌,他每寄一封信给你,你回一次,就算他输。”
“多亏了姐姐,三年里,让我赢了上千次。”
“不过你写的东西实在是太酸了,好几次,裴郎给我念完,都恶心吐了。”
我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情意,绞尽脑汁冒险寄信的心意,全都成了他和妹妹逗趣调情的玩意。
“都出家做姑子了,还敢写这种东西,也不怕被佛祖责罚!”
三年不见,我伶仃清瘦,父亲倒是圆润不少,愤怒斥责时,脸上横肉颤抖。
“赶紧烧了罢!新皇暴戾,要是让他知道了,岂不是要白白连累我们一家?”
遥想那时,我顾念妹妹,自请去寒山庵为国祈福求雨,全家受赏,父亲更是官升三级。
他也曾不舍红了眼,又满脸欣慰,说我是家中福星。
可后来,火光冲天,我流着血泪,十指尽断,爬到门前向母亲求救。
从小最挂念我的母亲,会写信叮嘱我天凉添衣的母亲,别过脸。
“嫋嫋,你又何必要回来。”
最后落一滴泪就算是送行,她捂上了妹妹的双眼。
这是我日夜思念的家,每一块青瓦、每一寸梁柱,皆是我三年牺牲换得。
轰然一声垮塌倾倒,余生付之一炬。
混沌间我仿佛见菩萨悬于身前,神情悲悯。
“弟子一生未曾作恶,却落得这般下场,弟子不甘心。”
我颤颤伸手。
烟火袅袅,秋光染菩提。
喜乐声声中,裴瑾安下了马,欢欢喜喜迎妹妹阿诺上喜骄。
我捻紧手中佛珠。
“我们进宫去找圣上。”
转身刹那,背后忽地一阵钝痛。
迎着婢女惊恐的目光,我昏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