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我不是想劝你。你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当初王厂长让你在全厂大会上做检讨，我在广播室里，把桌子都捶烂了。我就是觉得，陆珩那孩子好像也挺可怜的。”

我沉默了。

可怜？

他当初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处境？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有分寸。”

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三天，市里的领导亲自来了。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直接开到了生产车间门口，连大门岗都没停。

我从岗亭的窗户里，看到几个穿着中山装的干部，簇拥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脸色铁青地走进了车间。

王厂长跟在最后面，腰都快弯到了地上。

这一天，没人再来找我。

厂里安静得可怕。

我乐得清闲，甚至在岗亭里翻出了一本旧棋谱，自己跟自己下棋。

傍晚，那辆伏尔加又开了出来，直接停在了我的岗亭前。

车窗摇下，王厂长探出头。

“江卫国，上车，李市长要见你。”

我合上棋谱，慢悠悠地走过去。

“厂长，我这还上班呢。”

“别废话了！赶紧上车！”他几乎是在咆哮。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除了司机和王厂长，后座还坐着那个面容严肃的李市长。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没说话。

车子直接开到了市里最好的饭店，和平饭店。

在包厢里，李市长给我倒了杯酒。

“江师傅，是吧？”他的语气很平和，“我听老王说了你的情况。这件事，厂里处理得确实不妥当，我代表市里，向你表示歉意。”

我受宠若惊：“领导，这可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我们党的干部，就是要实事求是，错了就要认。”李市长话锋一转，“但是，江师傅，个人情绪要放一放，集体利益要摆在第一位。M-800生产线，关系到我们市一个重要的经济合作项目，要是出了纰漏，影响的是整个国家的声誉。”

他给我戴了顶高帽子。

“我知道你技术过硬，是咱们市里屈指可数的人才。现在，组织上需要你，人民需要你。希望你能放下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充满了大义凛然。

我要是再拒绝，就是不识大体，就是没有组织纪律性。

“李市长，王厂长，我人微言轻，就是一个看大门的。你们说的这些大事，我听不懂，也担不起。”

“当初，陆珩同志举报我搞技术垄断，王厂长在全厂大会上把我定性为阻碍技术进步的绊脚石。现在，你们又要把我捧成挽救工厂的英雄。”

我看着他们，笑了笑：“我到底是什么，连我自己都糊涂了。”

“所以，这事，我干不了。”

李市长的脸色沉了下来。

王厂长急了：“江卫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市长亲自来请你，你还想怎么样！”

“老王！”李市长呵斥了他一句，然后看着我，“江师傅，你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都可以满足。”

我看着桌上的菜，心里一片平静。

从被冤枉的那天起，我就在等这一刻。

我慢慢开口：“我的要求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