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顾晏城首席特助的第一天，我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他开会，我跟在后面端茶倒水做会议纪要。

他见客户，我跟在后面当背景板和移动文件架。

他吃饭，我站在旁边，看着他吃那些清淡得像水煮白菜的“营养餐”。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他方圆三米内随时待命，接受他各种“临时起意”的考验。

比如，上午开董事会，他突然点名让我评价一下项目方案。

我一个做设计的，哪懂什么市场战略，只能硬着头皮，结合我从电视剧里看来的商业知识胡说八道一通。

结果，他听完后，竟然对着一众董事说：“苏特助的观点很有新意，市场部可以借鉴一下。”

我看着市场部总监那想刀了我的眼神，腿肚子都在打颤。

中午，他让我去给他买午餐。

“不要公司订的营养餐，随便买点什么。”他吩.咐道。

我如获大赦，跑到公司楼下，给他买了一份豪华版的麻辣香锅。

我想，吃得这么清淡，肯定是因为没人带他尝尝人间烟火。

结果，我把香锅捧到他面前时，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这就是你说的‘随便’？”

“顾总，这个可好吃了，又香又辣，特别开胃！”我热情推荐。

他盯着那碗红油滚滚的香锅，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就在我以为他要把碗扣我头上时，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藕。

然后，他的脸就从黑色变成了青色，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水。”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递上水杯。

他灌了半杯水，才缓过劲来。

“以后，我的饮食，不准出现任何带‘辣’字的东西。”他声音沙哑地宣布。

我闯大祸了。

后来我才知道，顾晏城有严重的胃病，根本不能吃辣。

我这是在老板的雷区上疯狂蹦迪。

下午，趁他出去开会，我才有机会喘口气，顺便帮他整理一下那张大得能当床用的办公桌。

大部分东西都符合他的人设，昂贵的钢笔，最新的电子设备，文件一丝不苟。

但在笔筒的角落里，我却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支很旧的钢笔，是学生时代最常见的那种便宜牌子，笔帽的顶端甚至还有一点被牙齿咬过的痕迹，边缘都磨白了。

身价百亿的顾总，用这种破烂玩意儿？

我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又觉得窥探老板的私物不好，赶紧放了回去。

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果然有点怪癖。

目光无意中扫过他桌上的财经杂志。

杂志封面人物，是一个笑容和煦的中年男人，标题是《陈氏集团王者归来》。

我看到，在那张封面上，被人用红色的笔，狠狠地划了一个“X”。

力道之大，几乎要划破纸张。

我心里一寒，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当天公司新来的一个女实习生，打扮得花枝招展，端着一杯咖啡进了顾晏城的办公室。

“顾总，我给您泡的咖啡。”声音嗲得能掐出水来。

我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顾晏城头都没抬。

“谁让你进来的？”

女实习生脸上的笑容一僵：“我......我看您在忙，想给您提提神。”

“出去。”顾晏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女实习生碰了一鼻子灰，委屈巴巴地准备离开。

经过我身边时，她突然脚下一崴，整个人朝着我倒过来，手里的咖啡也直直地泼向我的胸口。

“啊！”

我吓得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滚烫没有传来。

一件带着淡淡木质香气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挡住了所有的污渍。

我睁开眼，顾晏城正站在我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看都没看那个实习生一眼，只是低头检查我的情况。

“烫到了吗？”

我摇摇头，有些发懵。

他转过头，目光冷得像冰刀，射向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实习生。

“去人事部结工资。”

“顾总！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的......”实习生哭着求饶。

“我不想说第二遍。”

实习生哭着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面沾满了咖啡渍，心里一阵肉疼。

“顾总，您的衣服......”

“扔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这......这太浪费了，我拿去干洗吧。”这件衣服估计比我一年工资都贵。

他没理我，转身从休息间的衣柜里又拿出了一件。

是深蓝色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在群里骂他的话。

——“他衣柜里是不是只有黑白灰？”

现在看来，是我肤浅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我还愣在原地。

“还站着干什么？”

“哦哦。”我回过神，脱下他的外套，叠好放在一边。

“去把医药箱拿来。”他又命令道。

“我没受伤。”

“手。”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挡的时候，手背被溅到了一点，红了一小片。

他拉过我的手，亲自用棉签沾了烫伤膏，小心翼翼地给我涂抹。

他的手指很凉，动作却很轻柔。

办公室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说的对，”他突然开口，“我确实是个中央空调。”

我一愣。

他抬起眼，黑色的瞳孔里映着我小小的身影。

“但制冷还是制热，看对谁。”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