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选拔，我和妹妹均入选。

可分配宫室时，妹妹却被挑中去冷宫照顾被废的二皇子。

爹娘四处打点，将我和妹妹的差事互换。

“你妹妹身子羸弱，怎么能去冷宫伺候那性情暴戾的二皇子？你一个闷葫芦，就算去了东宫也只会得罪贵人，倒不如在冷宫伺候着。”

“你放心，凭你妹妹的容貌，定能笼络住太子的心，救你出冷宫只是时日问题。”

五年后，妹妹果真如爹娘所说，勾住了太子的心，成了太子侧妃。

却笑我是个废物，这么多年都没长进。

“东宫还缺个倒夜香的宫女，我已经和殿下提了，让姐姐来。总比姐姐在冷宫待着要有盼头得多。”

可他们不知道，二皇子才是陛下的心肝。

只要二皇子点个头，陛下御案上那道册立新太子的圣旨马上就会颁布。

1

“太子殿下爱重我家侧妃，特设了小宴，让许家人入宫一聚，享天伦之乐。”

“侧妃娘娘心善，顾念到您虽是冷宫宫婢不吉利，却也好歹是许家女，特让我来请姑娘同去东宫一聚。”

许明嫣的婢女来找我时，我正在摘柿子树上的柿子，弄得全身都是灰。

那婢女嫌恶地瞥了我一眼，眼中带着鄙夷，连带着为我引路都有些不情不愿。

被领进东宫，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东宫的一切。

正好撞见入宫赴宴的爹娘和兄嫂一家。

见到我，爹娘先是一愣，见我浑身脏兮兮的，眼中闪过厌恶。

“也就是明嫣心软，还认这个姐姐。”

“同是许家女，明嫣怀了太子的长子，母凭子贵被封为侧妃。她呢？不思进取，五年了还被困在冷宫，真是丢脸！”

许明嫣在侍女搀扶下走了出来，上前几步拉住我的手。

看上去丝毫不介意我身上不干净，可眼中却带着得意。

“爹爹，您别这么说姐姐，她在冷宫干的都是粗活，这些年本就不易，一时间看到金碧辉煌的东宫，看直了眼也不奇怪。”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思索了许久才从发间拔下一支素金的小簪子。

“姐姐，你好歹是个女子，得有几件上得了台面的首饰，当然，我也知道，冷宫里你见不到什么好东西。这簪子，就当是我赏你的了。”

看着那“精致”得不能再“精致”的小簪子，我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确实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簪子，这簪子就连赏下面的小宫婢都嫌寒颤。

冷宫看似偏僻荒凉，可二皇子却是陛下最爱的儿子，送他进冷宫实属权宜之计。

这些年，陛下将冷宫封锁起来，就是为了保护他。

吃穿用度都是通过暗道送进来，东宫没有的好东西，冷宫都一应俱全。

我还稀罕她这种破簪子？

见我不说话，又直愣愣盯着她，许明嫣脸上笑容更甚，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优越感。

她像儿时一样拉着娘亲的手寒暄，以为能看到我落寞的表情。

可我面色不改，甚至看不到一丝波澜。

爹娘偏心，我从小就知道。

到了这个年岁，也不会再奢望能得到这么多年都未曾得到的亲情了。

众人在东宫门口站了半晌，都没见有人来庆贺。

爹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许明嫣。

“明嫣，今日好歹是你封侧妃的大日子，即便那些夫人贵女们不给你面子，也要给太子的长子这个面子吧，怎么这个时辰还没人来？”

2

太子立侧妃确实算是大事，更别说许明嫣还身怀有孕。

可许明嫣眼高手低，请的宾客皆是权贵之家，天子近臣。

那些夫人贵女们消息可是灵通得很。

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他的侧妃无论有孕与否，都没有巴结的必要

所以即便许明嫣送了请帖，也没人会来凑这鬼热闹......

见许明嫣表情难堪，娘亲立马打起了圆场。

“好了好了，就咱们一家人庆祝也挺好的。”

“那些个眼皮子浅的，日后等咱们嫣儿在东宫站稳脚跟，怕是都来不及巴结的。大乾有祖训，立嫡立长，太子妃身子羸弱，日后继承大统的还不就是咱们这位小主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许明嫣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眼角弯了弯。

嫂子眼眸一转，身子狠狠挤开我，拉着侄女凑到许明嫣跟前。

“漱玉，给你姑母行礼问安。”

许漱玉年纪虽小，眼珠子却滴溜滴溜地转。

她识趣地跪在地上，一脸仰慕地看着许明嫣。

一口一个“娘娘”，把许明嫣哄得当即就撸下一只玉镯套进她腕间。

“漱玉转眼间也成大姑娘了，待你出嫁，姨母定为你添上一份厚厚的妆。”

侄女眼前一亮，兴奋地看着手上成色极好的镯子。

许家不过包衣出身，家底实在算不上厚。

这样好的镯子，兄嫂自然是置办不起的，也难怪侄女这般高兴。

可下一秒，她就向我伸出了手。

“大姑母，同是当姑母的，多年未见，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她贪婪的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打量，最终落在我腰间的玉佩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玉佩就被她扯走。

“我瞧着，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块玉佩还值点钱，看在你只是个宫婢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就把这玉佩送给我当见面礼吧。”

说着，她便要将玉佩收进囊中。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把玉佩抢了回来，挤出一丝微笑。

“漱玉，不问自取便为盗，论长幼，我是你的长辈，你未经我许可就拿走我的玉佩，是否太冒昧了？“

许漱玉嘴角撇了撇，不满地看着我。

“许明微，你不过是个小宫婢，浑身上下也就这么一件值钱的玩意儿，能被我看上是它的福气，总比跟着你沾上穷酸气要好吧。”

“再说了，你没有明嫣姑母那般好福气，只有年满三十成了老宫女被赶出宫的份儿，到时候还不是要回许家靠我爹娘养着你，谁给你的胆子得罪我？”

嫂嫂心疼女儿，立马指责起我来：

“果真是眼皮子浅，不过一块玉佩都舍不得送漱玉！”

娘亲叹了口气，也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伸手就来抢我手上的玉佩。

“明微，既然你侄女喜欢，给她就是了。不就是块玉佩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听娘的，别这么小家子气。”

3

我心中冷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我像是府里多余的那个人。

儿时爹娘外出经商，把我寄养在伯父家中。

我被接回他们身边时，妹妹成了他们的掌上明珠。

但凡我和妹妹起了冲突，他们总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跟我们就是不亲。”

兄长成婚后，嫂嫂柿子专挑软的捏，抢完我的院子抢首饰，对妹妹倒是大方得很。

可每次，娘亲总会劝我忍。

似乎我不忍，这个家不睦，便是我的罪过。

见我想得失了神，许漱玉得意地挑了挑眉，正想拿走玉佩我却突然发力。

挣扎中玉佩滚到了地上，被许明嫣捡起。

看清玉佩的纹样，她脸色瞬间变了。

“许明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盗皇家之物！”

爹娘一愣，看到玉佩上的龙纹时纷纷怔住，“这难道是陛下之物？”

许明嫣点了点头，示意宫婢将我拿下。

“这是陛下的贴身玉佩，几十年来从未离过身，也不知姐姐是通过什么手段拿到了这玉佩，竟还如此招摇地戴了出来。”

“若是被人瞧见，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姐姐你自己找死也就罢了，怎能拖累我们许家和你一起死？”

父亲气得打了我一巴掌，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玉佩。

“你这个逆女！就因为我们让你替明嫣去冷宫，你就怀恨在心，要把我们都拖下水吗？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女子！”

我半边脸火辣辣的，心里却万分冰冷。

娘亲蹙了蹙眉，在一旁安抚着父亲，看向我时尽是无奈。

“明微，陛下仁厚，只要你认个错，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咱们许家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连累了所有人啊...你妹妹刚在东宫有了名分，你侄女也要议亲，从小你就懂事，这一次......”

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娘亲，您和父亲就因为许明嫣一句话，就认定这枚玉佩是我偷的？我纵使有熊心豹子胆，又从何处去偷陛下的贴身之物？”

这枚玉佩确实是陛下心爱之物，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这是陛下的宠妃，已故的清贵妃亲手所雕，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故而陛下视若珍宝，一直贴身佩戴。

前些日子，陛下将这枚玉佩转赠给清贵妃之子，也就是二皇子萧砚。

我与萧砚情投意合，这玉佩正是萧砚亲手为我系上的。

面对我的质问，娘亲默默闭上了嘴。

许明嫣却嗤笑着开口：

“姐姐，拿到陛下贴身之物也并非什么难事吧？那些个老太监最喜欢你这种妙龄宫女，陛下殿内的也一样。”

“我可是听说了，时不时就会有老太监送吃食用度去冷宫，若不是你自甘下贱委身老太监，凭冷宫那些下人的势利，你岂能在冷宫平安待下去？”

4

此话一出，爹娘脸上的疑惑立马转为鄙夷。

就连侄女也嫌弃地朝我啐了口唾沫：“真恶心，太监都是没根的东西，旁人都不愿成为太监的对食，你倒好，为了些吃食上赶着去献身，我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姑母！”

我冷冷看着他们，把玉佩抢了回来。

“这玉佩是二皇子殿下所赠，我没做过的事，不会认。”

“既然许侧妃并非真心邀我，那我也没这个必要自讨没趣，先回冷宫了。”

反正明日，陛下就会亲至冷宫接萧砚出去，没必要和他们争一时之气。

说罢，我转身就要走，却被许明嫣的侍女拦住。

“站在！我家娘娘还没让你走呢，你这几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明嫣捏着我的下巴，长长的指甲几乎嵌进我肉里。

“既然姐姐不懂规矩，本妃就好好教教你，来人，掌嘴三十，让她长长记性。”

“另外，将这玉佩先扣下，太子都不曾有的物件，陛下怎么可能把自己心爱之物赏给一个被废的皇子，真是可笑！”

我正欲开口解释，侍女狠狠一巴掌拍在我脸上。

打完三十下，我整张脸已然肿得不行，连说话都费劲。

许明嫣这才解了气，招呼着许家人入席。

嫂嫂在旁谄媚地笑着，又朝爹娘使了个眼色。

爹娘点了点头，试探着开口：

“明嫣啊，你看漱玉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我听说陛下正在为公主殿下找伴读，这可是接触王公贵族的好机会，能不能和太子殿下提一提，让漱玉也入宫凑个热闹？”

“咱们许家已经出了你这个贵人，若是漱玉也嫁入皇家，你们姑侄俩联手岂非更好。”

许明嫣被捧得整个人都飘了，一听这话更是直接应了下来。

“不过是小事，我也算是公主的嫂嫂，这点小事还是能做主的。”

“改日，我亲自和公主去说，想来她不会驳了我的面子。”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昭宁公主可是二皇子的同胞妹妹，她的脾气我最了解，怎么可能看得上许漱玉这种草包？

我这一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姐姐笑什么？”

“我笑你没有能力还说大话，你的侧妃只是太子所立，既无册封礼，也没上皇家玉牒，怕是连公主半个嫂嫂都算不上吧？”

我语气中赤裸裸的嘲讽让许明嫣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表情立马就变了。

“许明微，我顾念你是我姐姐，才多次容忍你冒犯我。在家中你为长我为幼，可现在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说什么你都不能说半个不字。”

“我不配当公主的嫂嫂，难道你配吗？”

“今日，你若跪下来给我赔罪，说声奴婢错了，请侧妃娘娘原谅，我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你，否则......”

话还没说完，昭宁公主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否则什么？许明嫣，你不过是大皇兄身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还摆起太子妃的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