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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心理医生的诊疗室里,我指尖冰凉。
对面的医生看着我刚做的脑部CT,眉头紧锁:
“温小姐,你的海马体萎缩速度异常加快,再这样下去,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懂了。
我拿出手机,平静地打字,然后将屏幕举到他眼前:
“医生,如果一个人,亲手用你送他的匕首,一片片削去你的记忆。”
“这算不算......慢性谋杀?”
屏幕上,是我刚刚收到的,谢斯南发来的讯息。
“之之,棠梨心衰加重了,医院下了病危,今晚老地方,再救她一次。”
“等你。”
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为他的白月光叶棠梨,找我取药。
只因我的血,能活死人,肉白骨,是叶棠梨的续命良药。
可代价是,每救她一次,我就会失去一段,关于谢斯南的记忆。
从初吻,到求婚,再到他亲手将我哥哥送进监狱那天的雨声......
它们都像被橡皮擦抹去,只剩一片空白。
我抬起手,看着腕间新旧交叠的割痕。
然后,在医生震惊的目光中,用指甲深深掐进最新的伤口处,缓缓又打出一行字:
“那我自卫反抗的话,也不算谋杀吧.....”
......
“谋杀?”
医生猛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向我的眼神有些不解又带着七分惊恐。
见医生害怕的摸样,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
忽然,手机震了一下,屏幕自动亮了起来。
是谢斯南,我的丈夫。
那个我生怕自己哪天精神崩溃,就拉着他一块死的男人。
消息弹出,像催命符一样扎眼:“别闹脾气,之之,你知道棠梨等不起。”
看,他总是这样。
明明每一次我抽血都会丢失记忆,大脑空疼到死去活来。
他却还是用最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我,为他的心上人献祭。
拿回手机,我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
然后,一字一顿地敲下回复。
“好。”
“但谢斯南,这是最后一次。”
“我用这次的血,换你签那份....我递了一百次的离婚协议,还有帮我哥平反!”
点击发送。
我将手机屏幕,再次转向余恐未消的医生。
医生看着我腕间那触目惊心的血痕,踉跄着扶住桌子,倒吸一口凉气:
“温小姐,你不能再流血了,您的记忆......”
可他的话被砰的打断。
诊疗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谢斯南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裹挟着一身冷冽且愤怒的温度。
他都没看医生一眼,目光精准地锁定我,以及我手腕上未干的血痕。
“温之吟!”
几步跨到我面前,男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又想用离婚来威胁我?!你又在玩什么自残的把戏?”
“记住了!你的血,你的人和你哥,从来都由不得你说了算。”
只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的锁。
今年,是我认识的谢斯南第十年。
那年我16岁,刚从疗养院回家,就见到了父亲生物科研所里,最年轻天赋的博士。
爸爸说谢斯南未来一定会整个科研界的传奇。
可他不知道,他口中的传奇,每晚都靠翻墙爬窗才能见到我。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晚,我发现了自己诡异的治愈能力,惶恐又无措。
只有谢斯南找到了躲在天台哭泣的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别怕,之之。”
他说:“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
那时的他,声音清澈而坚定,带着让我心安的力量。
他拉起我的手腕,在那道我为了试验而划出的数道伤痕旁,郑重地落下一吻。
“我会保护你,保护这个秘密。”
“以后,它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月光下,他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只映着我一个人的影子。
“我发誓,绝不让任何人利用你,伤害你。”
可一年前,他的初恋叶棠梨心脏病发,生命垂危。
谢斯南红了眼,第一次对我开口:“之之,救她。”
我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心急如焚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斯南,我的血有副作用......”我试图打字解释。
可还没有等我打完,他便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机。
“之之,失忆事小,救西棠的命更重要!后果我来承担!”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听着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焦灼,和在他的恳求和人命关天的重压下,我妥协了。
那是我第一次救叶棠梨,我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我却发现......
我忘记了谢斯南在我二十岁生日时,送我的那只布偶猫的名字。
第一次,我感觉到了害怕。
抱着头,我眼泪大颗大颗的留下,可无论我多努力的回忆,却依旧无法记起。
脑海里,只剩他连夜跑遍全城找到一模一样的布偶时,我抱着他喜极而泣的画面。
可越哭,那段画面也开始逐渐的模糊。
瞬间,我觉得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挖空了一块一样,恐惧且茫然。
但等我找到他时,想把失忆告诉他时,以为可以像往常一样得到他温柔的安慰时。
却看见了谢斯南抱着用我的血治疗好的叶棠梨,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后来,是第二次,第三次......
叶棠梨一次次的莫名其妙的重伤,他一次次的求着我去拯救。
再到后来,他甚至连求不求了,只是如同今日般的命令。
而我,也在这一次次中,忘记了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穿的衣服颜色。
忘了他第一次下厨为我做的、那碗半生不熟的长寿面的味道。
忘了他在我父亲灵前,承诺会一辈子照顾我的承诺。
终于有一次,我甚至忘记了我们的纪念日。
等到我入往常一般看完医生回家时,却看到他坐在蛋糕前脸色冰冷。
“温之吟....我等了你五个小时?”
看着他黑沉的脸,我这才惊觉,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竟然又忘了。
“对..对不起斯南,我下次...下次一定记住。”
我踉跄比划着,手都惶然到颤抖。
看到我眼底的茫然,他楞了一下。
却只是更紧地抱住我,说:“忘了就忘了,那些记忆都不重要,我们还可以创造新的。”
“之之,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就好。”
可第二天,一切又变了。
叶棠梨衣衫不整的拍响了门,说我的哥哥强奸她,还哭着拿出了她体内的液体报告。
饶是我当时怎么求谢斯南,说我哥哥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谢斯南还是毅然决然带走了叶棠梨,更是直到庭审前夕,他才重新出现。
可他出现不是为了哥哥。
只是叶棠梨接受不了被强奸的伤痛,又自杀了。
他又抽了我4000CC的血,将叶棠梨救好后,却对外说她虚弱无法出庭。
当我再在病房醒来时,庭审已经错过。
我跌跌撞撞冲回去找到谢斯南,抓着他的手臂,边打字边哭到崩溃:
“斯南!为什么,为什么,我哥没有做那种事,为什么你还要剥夺我最后一丝机会!”
“我查清楚了,是叶棠梨污蔑!那天我哥压根没有......”
后来,我...我说什么。
我忘了。
连带着那时谢斯南看我的眼神
......我....我也忘了...
似乎还忘了,后面我逃跑无数次,谢斯南一次次将我抓回后,又说了什么。
而这一次,离开医院,感受着冷飕飕的风灌进我的衣领。
用尽全身力气,我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禁锢中抽了出来。
然后,抬起头,我迎上他焦躁而不耐的目光。
却异常平静的张开口型,一字一顿给他看:
“谢斯南。”
“抽完这次血,你帮我哥作了证,我们......”
“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