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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问我怎么来了,那你怎么在这里。“卫柳氏闭了闭眼,将心中的酸涩压下。
卫峥结结巴巴的回道:”夫人,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替人来看牡丹的,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知道卫柳氏什么德行,再待下去,他这张老脸非得被当众撕下来不可。
他缩着脖子,说完就撒腿往外跑。他走得急,一头撞在门廊的柱子上,闷哼一声,捂着头,脚步更乱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没瞧见,那柱子后面还藏着一个人。
沈知黎将镇北侯这副狼狈样尽收眼底。
她冷眼瞧着,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弧度。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前世卫景行也是这般,在外捅了娄子,永远是第一个缩头的人。遇事就躲的窝囊样,真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啊!你这个贱人!敢勾引侯爷!”
里头传来卫柳氏尖利的叫骂,紧接着是皮肉被打的闷响和牡丹凄厉的惨叫。
沈知黎侧头往里瞟了一眼。
牡丹被卫柳氏揪着头发,按在地上,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个巴掌,印子红得发紫。卫柳氏显然不解气,抄起桌上的茶壶,看样子是想往牡丹头上砸。
这卫柳氏,也不是什么善茬。
沈知黎收回目光,心里没什么波澜。她只是有些可惜,牡丹不愧是花魁,确实长得美。
镇北侯已经溜到了门口,一只脚都迈了出去,还在心有余悸地回头看。
看着他那张满是虚伪的脸,沈知黎想起前世卫景行死后,她守着寡,府里开销日渐紧张。这镇北侯却还能大手大脚地在外头养女人,花的钱里,就有不少是挪用了她的嫁妆。
那时候她只当是自己命不好,如今想来,这一家子,从老到小,没一个好东西。
凭什么他惹了祸,就能这么干干净净地抽身?
沈知黎心中冷笑一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怡红院门口。
卫柳氏把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牡丹拖了出来,一把丢在冰凉的石板路上。
“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所谓的怡红院花魁,还是个骗钱的狐狸精!”卫柳氏叉着腰,嗓门大得能掀翻半条街,“我呸!就是个下贱的娼妇!骗我们家侯爷的银子,不要脸!”
这条街本就热闹,这么一嚷,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对着地上的牡丹指指点点。
牡丹被这么多人盯着,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愤。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泪眼婆娑地哭诉:“不是我!是他自己要来的!是他非要给我花钱的!我没有骗他!”
她一边哭,一边在人群里找卫峥。
从卫柳氏冲进门的那一刻,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为她赎身的男人,就没了踪影。
沈知黎隐在人群外围的一棵大槐树后,看着那个缩在人群里的身影。
镇北侯正踮着脚,一脸焦急地往里看,手足无措,想走又不敢走。
沈知黎垂下眼,不想让这个渣男就这么置身事外。她得让所有人都看看,镇北侯是个什么货色。
她低下头,发现脚边有不少石头。
掂了掂分量,正好。
她瞄准镇北侯那颗肥硕的后脑勺,手腕一抖,石子带着风声飞了出去。
歪了。
石子打在旁边一个壮汉的后背上,那人回头骂骂咧咧地瞅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沈知黎暗骂一句,自己这眼神,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她不信邪,又捡起一颗。
这次她瞄得更准了些。
甩出去。
又歪了。
一连试了好几次,石子不是打偏了,就是力道不够,跟挠痒痒似的。
沈知黎气得磨牙。她这辈子是跟准头犯冲吗?
就在她准备捡起最后一颗石子,想着最后再尝试一次时。
“哎哟!”
镇北侯吃痛,捂着额头惊呼出声。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热闹的人都转过来看着卫峥。
地上的牡丹一眼就看见了他,那双含泪的眸子更委屈了。
“侯爷!你在这儿啊!”
“你不是说最心疼奴家吗?你不是说要为奴家赎身吗?出了事就知道躲!你算什么男人!”
“堂堂镇北侯,居然怕老婆怕成这样!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镇北侯的身份,就这么被牡丹气急败坏地嚷了出来。
“镇北侯?哪个镇北侯?”
“还能有哪个,不就是卫世子的爹吗?”
“啧啧,真是家门不幸,老的爱逛窑子,小的才刚失踪......”
镇北侯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见身份败露,再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拽住还在撒泼的卫柳氏。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跟我回去!”
他低吼着,连拉带拽地拖着卫柳氏,在众人鄙夷又看好戏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主角都散了,戏也看完了。
沈知黎心头一阵舒畅,盘算着得赶在他们之前回府。
她理了理衣袖,匆匆往镇北侯府的方向赶去。
而在她走后,怡红院对面的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
李松看着底下散去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淡漠如水的侧脸,终是没忍住,低声问:“主子,您方才为何要出手,帮那位沈姑娘?”
那一下,他看得真切,主子指尖轻弹,一枚小石头就飞了出去,力道和准头,都恰到好处。
裴琂端起茶杯,杯沿送到唇边,却没有喝。
他的目光幽深,落在沈知黎消失的那个街角,淡淡开口。
“李松。”
“属下在。”
“你话太多了。”裴琂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喜怒,“暗影的历练,看来你还想再体验一次。”
李松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了那些暗无天日的魔鬼训练,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凉气,立刻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回府吧,今天这热闹也是看够了。“
李松手里拿着剑的手一紧,”主子这语气听起来也不像生气啊。“
回到府,裴琂叫李松在外面守着,自己则是进了书房。
他想起那个女人在树后笨拙地丢着石子,和他初见时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从怀中拿出那枚玉佩,入手温润。
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精细的云纹,终于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
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