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揣着沉甸甸的银袋子，心跳得如同揣了只兔子。她没敢耽搁，趁着夜色摸到了石头住的那个破庙。

石头是个机灵的，一见银子，眼睛都亮了。听完王婆子的嘱咐，他二话不说，把银子往怀里一塞，连夜收拾了点零碎东西，就着月色溜出了城门。

动作干净利落，一夜之间，烟雨阁那个嘴碎的茶水小哥就好像从没在京城存在过一样。

次日清晨，国师府。

李松躬着身子，站在书案前，声音压得极低：“爷，查到了。那个叫石头的茶水小哥，昨晚连夜出城了，去向不明，我们的人没跟上。”

裴琂正拿着一盏温茶，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杯壁，指尖泛着玉石般的光泽。他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和喝着杯子里得茶，动作不疾不徐。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瓷器碰撞的细微声响。

李松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爷越是平静，有人遭殃得更快。

半晌，裴琂才放下茶盏。

“倒是干净。”他淡淡开口。

李松心里一凛，抬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爷的意思是…？”

裴琂抬了抬眼皮，眸色深沉得像化不开的墨：“盯着。出了城，总有回城的那一天。把人给我盯死了，别打草惊蛇。”

李松弯着腰给桌上已经空了的杯子续上了茶水，恭敬的递给裴琂。

裴琂摇了摇头，李松便把茶杯重新放回到桌上。

”这次别再出纰漏了，盯人都盯不准，到时候也不必再回国公府了。“

裴琂打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是，属下明白。”李松点头，正准备退下。

“等等。”裴琂叫住他，“去库房，取一罐上好的女儿红来。”

李松一愣，下意识地问：“爷要喝酒？”

“那镇北侯府的卫峥，最爱这一口。”裴琂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李松更糊涂了：“可…这大白天的，您去找侯爷喝酒？”

“今日早朝，御史台上了折子，参了卫峥一本。说他身为侯府世子，却在当值之日流连烟花之地，不成体统。”裴琂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整理着袖口，“皇上龙颜不悦，让他滚回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李松瞬间明白了。

堂堂镇北侯被参，皇帝下令申斥，这会儿的镇北侯府，怕不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侯爷卫崇军功在身，最是看重脸面，被这么一闹，怕是气得想杀人。

这种时候，整个京城谁敢去触霉头？

偏偏他家爷就要去。

“侯爷现在怕是正想找人喝酒解愁呢。”裴琂淡淡道，“走吧，去镇北侯府。”

李松低头应下，心里却腹诽，爷您这哪是去送酒，分明是去看戏的啊。

......

镇北侯府，确实乱成了一锅粥。

沈知黎刚用完早膳，就听翠儿在外头打探来的消息。

“小姐，前院闹起来了！听说侯爷下朝回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直接去了夫人的院子，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吵得可凶了！好像是…是因为昨日怡红院门口的闹剧。”翠儿压着嗓子，一脸紧张。

“然后呢？”沈知黎捏着帕子，神色平静。

“然后侯爷就摔门去了周姨娘那儿，夫人…夫人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现在院子里乱糟糟的，全在请大夫呢！”

沈知黎眼睫微垂。

卫峥被参，卫柳氏气晕，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前世，卫峥就和卫景行一个德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这个府里要不是卫柳氏靠当初嫁进侯府的那点嫁妆撑着，估计早不行了。

如今不过是历史重演。

只是这一世，她沈知黎不再是那个出钱又出力，好好照顾这镇北侯府一家老小的人了。

不过…

“走，我们去看看夫人。”沈知黎站起身。

她如今还需要住在这府里，卫柳氏这颗棋子，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但只要哄好了，就是她在侯府里最好的挡箭牌。

至少在她为沈家翻案之前，这婆媳关系，还得勉强维持着。

翠儿连忙取来一件月白色的斗篷为她披上，“小姐，您身子弱，外头风大。”

主仆二人穿过回廊，往卫柳氏的院子走去。为了避开前院的混乱，沈知黎特意挑了条僻静的小路，经过一处荒废许久的院落时。

沈知黎正要快步走过，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向了院内一间厢房的房梁。

那斑驳的木梁上，蹲着一团雪白的东西。

是一只猫。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一双眼珠子是异瞳，不常见，像两颗上好的宝石。

只是，在那右前腿上，有一抹刺目的鲜红。

血迹已经半干，凝成了暗色。它似乎是想从房梁上跳下来，可能因为腿伤，试探了好几次都缩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几声可怜的“喵呜”声。

“小姐，怎么了？”翠儿见她停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只猫，“哎呀，好可怜的猫儿，腿好像受伤了。”

沈知黎没说话，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翠儿，你在这等着。”沈知黎说着，便解下了身上的斗篷，随手递给翠儿。

翠儿大惊失色：“小姐，您要做什么？”

“我想救它。”沈知黎淡淡的回答。

“不行啊小姐！”翠儿急得快哭了，“那房梁那么高，您这身子骨，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啊！咱们叫下人来吧！”

“等下人来了，它说不定就掉下来摔死了。”沈知黎打断她。

翠儿依旧拦着沈知黎：“就是一只猫，小姐。”

“一只猫也是一条生命，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要是一直在这，估计活不过今晚。”

沈知黎走到房梁下：“猫猫别怕，姐姐这就来救你哦。”

翠儿见劝不住沈知黎，只好嘱咐沈知黎小心些。

沈知黎四处看看，没看到有什么顺手的工具，随即转身看着翠儿：“翠儿，你回院子给我那一把梯子过来吧。”

翠儿眼里露出一股担心：”这院子这么久没人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怎么，你家小姐的话都不敢不听了吗？“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看着翠儿松口，女主安慰翠儿：”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翠儿这才把斗篷又重新给她披上，才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