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蹄子，你倒是说话啊。”

”你家主子都没说话，你还跳出来说上话了。“

"这侯府的规矩怎么变得如此宽泛了！”

沈知黎听到李嬷嬷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卫柳氏着急的样子，拉住了还在说话的李嬷嬷。

“嬷嬷莫急。”随后又对着周姨娘说：“姨娘，你的话和你丫鬟的话这么矛盾，下次可以在自己院子里把话对齐了再过来说。”

周姨娘被沈知黎一句话堵得心口气血翻涌，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见主子受辱，急得跟什么似的，上前一步就想辩解：“少夫人，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丫鬟急得满头是汗，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难道说姨娘就是想趁着大夫人病重，把掌家权夺过来？这话要是说出口，那不是把刀子递到人家手上吗？

周姨娘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没用的东西，肺都要气炸了。关键时刻，一句话都说不囫囵，养着有什么用！

她暗骂一声，抬手就把那丫鬟扒拉到一边，自己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对着床榻的方向盈盈一拜。

“姐姐息怒，都是妹妹的不是。这丫头从小跟着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说话不过脑子，一心只想着护着我，才冲撞了姐姐和少夫人，妹妹这就给您赔不是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摘清了自己，又显得自己宽宏大度，还顺带把锅甩给了丫鬟的“忠心护主”。

李嬷嬷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刚想再刺几句，却听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咳......咳咳......”

卫柳氏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僵持。

李嬷嬷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扶住她，轻抚着她的后背顺气。

卫柳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那双因病痛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清明得很，直直地看向周姨娘。

“够了，这么吵，成何体统。”

声音不大，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李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卫柳氏一个眼神制止了。

卫柳氏靠在床头，缓缓地喘了口气，才又开口，声音虽弱，字字却掷地有声：“这掌家之权，是当年老爷子还在世时，亲手交到我手上的。如今......侯爷若真想换人，也得他自己亲自来跟我说。”

一句话，直接把周姨娘的狐假虎威给戳破了。

她周姨娘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就算侯爷再宠你，这侯府的规矩也轮不到你来改。想拿权？让你男人自己来！

周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地恢复了柔媚。她陪着笑，点头哈腰道：“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糊涂了，没了解清楚侯爷说的话的意思，既然如此，姐姐您好好养着身子，比什么都强。”

她眼珠子一转，又找到了脱身的借口。

“哎呀，瞧我这记性，侯爷还在我院里歇着呢，这会儿怕是快醒了。奴婢还得赶着回去伺候侯爷，就不在这儿多打扰姐姐清净了。”

说完，她屈了屈膝，不等卫柳氏发话，便急急地叫上自己那个还杵在一旁的蠢丫鬟，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狼狈。

直到那抹艳丽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李嬷嬷才终于忍不住，朝着门口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仗着有几分颜色，真当自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夫人，您就是心太善，才由着她这么猖狂！”

沈知黎没有理会李嬷嬷的抱怨，她的目光落在了卫柳氏的身上。

方才还气势十足的当家主母，在周姨娘走后，眼里的那点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丈夫的背叛，才是捅向她心口最狠的那把刀。

沈知黎心中微叹，面上却不显，莲步轻移，走到床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婆母，您没事吧？身子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卫柳氏抬眼看了她一下，眼里的审视淡了些许，换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

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必了，太苦了，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这么养着吧，死不了。”

“心情不好，吃再名贵的药都没用，不用浪费那个钱了。”

卫柳氏话里透着一股子心灰意冷。

沈知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不想再理会这些糟心事了。

她也识趣，没有再追问下去。目的已经达到，再待下去只会惹人嫌。

“婆母说的是，只是药还是要吃的，好了可以挺停。”沈知黎顺着她的话说道，“既如此，那儿媳就不打扰您歇息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说来，最近侯府里事多，总觉得处处不顺，儿媳想着，过几日去山上的灵隐寺为您和侯府上下祈福，求个心安，您看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极其妥帖，既表达了孝心，又给了卫柳氏一个台阶下。

卫柳氏浑浊的眸子动了动，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你有心了。”

“这是儿媳应该做的。”沈知黎福了福身，“那您多歇着，照顾好自己，儿媳就先退下了。”

说完，她便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主仆二人。

门被轻轻带上。

李嬷嬷扶着卫柳氏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忍不住开口道：“夫人，我看这少夫人......是诚心来关心您的。您为何......”

为何要急着把她赶走？

卫柳氏闭着眼，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李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里替她不值，又替沈知黎说了句公道话：“夫人，您别不信。您是没瞧见方才，少夫人替您怼那周姨娘的样子，那话说得，可真是解气！我看她是真的想跟您投诚，跟从前那个只知道围着世子爷转的姑娘，是真不一样了。”

抬眼看了看卫柳氏的样子，继续说：”如今少爷也不在了，她也可能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