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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母亲拖着病骨,跪没了半条命,换得我嫁入靖安侯府。
可没人知道,这份人人艳羡的侯府夫人,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直到我失踪了五年的嫡姐回来,陆承渊便失了所有理智,刀尖抵在我的下颌冷笑:
“你们母女的贱,真是刻进骨子里了。”
话音刚落,他便命人将浑身脓疮溃烂的母亲,像拖死狗般拽了进来。
“你医术精湛,正好,让我瞧瞧,你这双能救旁人的手,能不能把你这半死不活的亲娘,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他不知道,我早在母亲和嫡姐体内种下同命蛊。
他要我眼睁睁失去至亲,那我便让他,亲尝挚爱随旁人赴死的锥心之痛。
1
“妹妹一手好医术,该不会救不了你母亲吧?”
我盯着陆承渊身后的嫡姐沈婉辞,心头泛起阵阵怒意,不由得攥紧双拳。
沈婉辞娇弱地靠在陆承渊肩头,看向我的眼神露出胆怯。
“当年的事,你我各有苦衷,都是我的错,不然妹妹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听到这话,陆承渊果然收紧了握着刀柄的手,刀刃又深嵌半分。
“当年的债,你沈清秋永远还不完。”
“你伤婉辞一分,我便让你的母亲生不如死。”
说着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随后他嫌恶地踹了几脚,却转头对沈婉辞温声安抚。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昨夜,他一件一件褪去我的外衫,一遍又一遍告诉我,他会放下过去,好好待我。
这一刻对上沈婉辞恶毒的目光我才发觉。
一切,都是陆承渊为了讨好她的伎俩。
我心虚地遮了遮脖上的红痕。
心底的怒意瞬间沉了下去,只剩一片死寂的寒凉。
突然间我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陆承渊,你说的没错。”
“当年就是我要杀沈婉辞,就是我背着你勾引你父亲!和你父亲纳的那个小妾一样,折磨你母亲。”
伸出的手愣在半空,原以为巴掌会打在我的脸上,可只是拂过一阵风。
“好,沈清秋,你好得很。”
他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转而攥住我的手腕。
指骨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疼得我眼前发黑,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本性难移!当年攀权附贵连尊严都能典当,残害婉辞,又敢觊觎我父亲,这样的女人,就该挫骨扬灰!”
“今日我便遂了你们的愿!我倒要看看,这侯府的荣华,能不能磨掉你们骨子里的下贱!”
他命人架起我。
我挣扎着看向地上的母亲,她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母亲原以为,她用半条命换我后半生安稳。
不曾想,她终究是赌错了。
甚至,还被人当成毒罐子,日日承受蚀骨钻心之痛。
一旦停毒,人也会死。
陆承渊根本就没想让我娘活着,而我也救不下我娘。
他冷漠地瞥了我母亲一眼,对身旁的人吩咐:
“把她母亲拖去乱葬岗,乱葬岗的狼最喜欢吃活人。”
“不!陆承渊,求你,放过我母亲。”
我声嘶力竭地哭喊,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他没有垂怜半分,目光落在我沾满血污的脸上,语气残忍。
“关进水牢,每日喂一碗蚀骨汤,我要让她活着赎罪!”
2
沈婉辞故作惋惜:
“蚀骨汤,喝下去如同万蚁蚀骨,日夜承受钻心之痛,却又死不了,承渊哥哥还是算了,我心疼妹妹。”
陆承渊反手握住她的手,眼底疼惜几乎要溢出来,看向我时却只剩冰寒:
“这种蛇蝎心肠的东西,不配让你疼。”
我浑身发颤,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红着眼瞪他:
“陆承渊,你会后悔的。”
他不屑地看着我:“留着你,我才会后悔。”
我浑身一软,被人拖拽着往外走,路过沈婉辞身边时,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妹妹,这水牢的滋味,可比柴房好多了,你可得好好享受。”
“哦对了,你母亲刚才看你的眼神,真是可怜,想必你母亲一定很喜欢乱葬岗。”
“像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就该去死。”
恍惚间,我又回到沈府阴暗的日子。
只因我娘出身乡下,沈婉辞就认为我们天生低她一等。
她的公主母亲仗权势逼婚,硬生生将我爹明媒正娶的发妻,逼得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府中人人可欺,可我爹只会对着我们母女无奈摇头,从未为我们撑腰半分。
只是叫我们忍忍,这一忍便是十几年。
所以我学医,要治母亲的病,更学了炼蛊,放进沈婉辞体内。
我突然间笑了。
沈婉辞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狠戾取代:
“你笑什么?”
我猛地抬眼,眼底翻涌着嗜血的恨意,死死盯着她。
“我笑,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等她反应,架着我的侍卫便狠狠按住我的头。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拖走,她的目光死死锁着我,满是绝望和不舍。
陆承渊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副狼狈模样,语气里满是厌弃:
“带去水牢,三日后我要让她亲自看着自己失去至亲。”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手掌攀上我的脖子,下一秒紧紧攥住。
“五年前你让我失去婉辞,三日后我会让你百倍奉还。”
“我倒要看看,贱妾生下的贱种,为了权贵,会不会抛弃亲人。”
昨夜还与我缠绵,此刻却为了另一个人与我翻脸。
我的心一点一点跌入谷底。
他不知道,五年前那场让沈婉辞消失的人不是我。
真正把人藏起来的,是他此刻护在身后的沈婉辞自己。
他更不知道我放进沈婉辞体内的,是能同生共死的同命蛊。
三日后我若没了母亲,她沈婉辞,也得跟着下地狱。
3
水牢阴暗潮湿,刺骨的寒意钻进骨子里。
侍卫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近,刺鼻的苦涩味儿扑面而来。
“喝下去。”他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将蚀骨汤强行灌进我的喉咙。
瞬间,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灼烧,又像是有无数虫子在啃噬我的骨头。
疼得我在水里打滚,惨叫声响彻整个水牢,无人问津。
意识被污水一点点淹没,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唯有沈婉辞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在黑暗里愈发清晰。
“妹妹,这蚀骨汤的滋味,还合心意吗?”
她弯下腰,捏住我的下巴,用金簪挑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着她。
“在沈府你能被我踩在脚下,在靖安侯府同样也是。”
“你和你娘下地狱后,我就是陆承渊名正言顺娶的夫人,诰命加身,风光无限。而你和你那野妇母亲,这辈子都只能烂在泥里,连个刻字的墓碑都不配拥有。”
我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盯着她,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却笑得更欢了,金簪猛地用力,我的头皮传来一阵刺痛,狠狠扯下我的一小块头皮。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我浑身痉挛,却被她另一只手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她凑到我耳边,语气恶毒:
“忘了告诉你,你母亲日日被毒侵蚀都是我派人干的,一个乡野村妇怎能和我母亲相提并论?”
我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
最后看了一眼她那张得意的嘴脸,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摔回浑浊的污水里。
昏沉中,梦魇缠上了我。
“阿瑶,别怕。”
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是陆承渊。
他轻轻挑开盖头,眼底盛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
“从今往后,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那天的他,将一杯合卺酒递到我唇边,轻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当时傻傻地信了,以为逃离了沈府的欺压,就能和他过上安稳日子,以为他眼底的温柔是独独给我的偏爱。
可梦里的画面突然扭曲,红烛变成了水牢里冰冷的火把,喜服化作了沾满污泥的破衣,陆承渊温柔的脸渐渐模糊,最后竟变成了沈婉辞得意的模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笑得猖狂,“妹妹,你也太天真了!陆承渊从来都没爱过你,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报复你!”
我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我猛地从梦里挣脱。
还没等我缓过神,却看到牢房门被推开。
4
陆承渊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站着,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污泥,没有半分温度。
“三日已到,该送你去见大礼了。”他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被两个侍卫架着走出水牢时,我才发觉自己已经昏迷了三日。
又下雪了,和那年一样的雪。
阿娘跪在雪地里的模样,和此刻飘落的雪花重叠在一起,刺得我眼睛生疼。
五年前,阿娘也是一样,拖着一身病骨跪在靖安侯府门前。
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令我此生难忘。
而当时,嫡姐故意失踪。
设计栽赃让我被生父杖打丢入柴房,抢走母亲仅剩的救命药材,踩着我们母女的绝境,换来了陆承渊的垂怜。
“阿娘当年跪了三天三夜。”
我忽然开口,看着陆承渊。
“你就在这廊下看着,连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
他侧脸冷硬,半响才淡淡开口:
“她自不量力,妄图攀附侯府,本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而你,残害我的婉辞,罪有应得。”
我眼角带泪,笑了又笑。
沈婉辞拿起案上的烛台,一把火活烧我娘。
又拿冷水浇灭,反复不断。
我猛地扑过去,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陆承渊站在一旁,背对着我,他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有的爱恋、期盼、甚至恨意,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
他娶我,囚我,折磨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报复,只是因为我和我娘,是他眼中最碍眼的尘埃。
猛然间,阿娘拼尽全力挡在我面前。
“清秋,是娘拖累了你。”
“娘走了,你再也没有负担了。”
刀尖的鲜血滴在我的脸上。
致命的伤,阿娘替我受了。
阿娘手上的烛火滚到一旁,点燃了所有。
我看着陆承渊捏紧双拳。
当年我在沈婉辞体内种下同命蛊,在他身上同样也能。
陆承渊冷笑:“当年的事就在当年的地方做个了断。”
“沈清秋,你娘的债还完了。”
我仰起头,任由眼泪混着血从脸颊滑落,声音却异常平静。
“今日你们欠我的,欠我娘的,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陆承渊,沈婉辞。”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今日你们欠我的,欠我娘的,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咱们,来世再算。”
说完,我抱着母亲的尸体,毅然走进大火中。
不过半柱香,她沈婉辞的下场会比我娘要惨一千倍。
而陆承渊,会生不如死,浑身溃烂。
求生求不得,求死死不了。
5
火一点一点遍布在我身上,我却死死抱着阿娘的尸体不肯松手。
同命蛊可以使用蛊人假死脱身。
我要用这场火海换自己重获新生,同时也要让陆承渊得到应有的报应。
阿娘生前留下一条密道。
穿过这片火海,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沈清秋了。
后方传来沈婉辞的尖叫,我知道属于他们的报应要来了。
浓烟呛得我肺腑生疼,火烧在身上,皮肉外翻。
我要带着阿娘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指尖的同命蛊咒隐隐发烫,那是蛊虫反噬的征兆。
我早算准了,这蛊一旦种下,生死便牢牢绑定,我若假死在火里,陆承渊绝无活路。
果不其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密道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侍卫慌乱的禀报:
“侯爷!沈小姐她七窍流血,没气了!”
而陆承渊气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闭上眼,任由泪水砸在阿娘的衣襟上。
这只是开始。
我抱着阿娘的尸体,一步步往火深处走,背后是陆承渊绝望的呼喊和沈婉辞濒死的哀嚎。
可我没回头,只在心里默念。
阿娘,您看,他们快还债了。
我在蛊里加了蚀骨咒,往后岁岁年年,陆承渊都会在黑暗里,一遍遍感受我被烈火焚烧的痛。
一遍遍想起今日的火,当年的雪,还有我和您跪在侯府门前,求你看一眼的模样。
火终于没过了我的胸口,意识模糊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了阿娘。
我笑着闭上眼,真好。
阿娘,我好像撑不到了。
阿娘,等我。
我会让他陆承渊,在这火海里,抱着沈婉辞的焦尸,在无边黑暗里,赎罪。
然后,再去下面给您尽孝。
意识沉下去的前一刻,灼骨的热灼烧我的心脏,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四肢百骸。
我以为是蚀骨咒的反噬,却在混沌中听见阿娘的声音。
不是记忆里温柔的唤,而是带着急切的、近乎破碎的呜咽。
“清秋,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