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一直紧握着我的手，直到我被推进产房。

我和姥姥就隔着一道帘子。医护进进出出，竟然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阵痛一阵紧过一阵，我无暇多想。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是个男孩，恭喜！”

“儿子！真是我的大儿子！”姥爷高兴地几乎破了音。

在一片混乱中，我侧过头想看看我的孩子。

护士抱着襁褓走过来，匆匆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女孩，很健康。”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小脸，极度的疲惫席卷了我，我昏睡过去。

我以为回家坐月子就能摆脱他们的使唤。

谁成想，一出院，姥姥姥爷抱着他们的大儿直接打车搬进了我家。

美其名曰“一家人住在一起才热闹”！

姥爷振振有词：“这是你亲娘舅！你小两口现在条件好，照顾长辈是应该的！”

于是，我家居然成了他们的酒店和育儿所。

女儿因为肠胀气哭了几声，姥爷就不耐烦地吼：

“就知道哭！烦死个人！一点都比不上她舅姥爷懂事！”

哪怕两个孩子都安静地躺着，姥姥也能找出夸一贬一的由头。

“你看我的大儿子，这额头多饱满！一看就是福相，将来肯定当大官！”然后目光扫过我的女儿，“小姑娘嘛，长得差不多就行了。将来找个好婆家比什么都强，读书挣钱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伺候公婆和男人！”

我实在无法理解，她怎么能把她心甘情愿承受的苦楚，想当然地加诸给一个崭新的生命。

他们甚至把偏心摆在了明面上。姥爷看到我给女儿新买的一罐进口奶粉，直接伸手：

“这奶粉好啊，给你舅也喝这个！小女孩喝点平价的就行了，别那么金贵！”被我拒绝后，他也理直气壮：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好东西不紧着小子，紧着个丫头？她以后能给你养老送终吗？还得靠你舅！”

我女儿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却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承受着来自至亲的恶意和轻视。那个被他们捧上天的孩子，在这种畸形的宠爱下，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我简直不敢想象。

但稚子终究无辜。看在血缘的份上，我对两个孩子尽量一视同仁，一样爱护。

满月宴是两个孩子一起办的。

我和老公这边的朋友同学足足来了四十桌，而姥姥姥爷那边勉强凑了五桌。

老两口抢着致辞、切蛋糕、敬酒，出尽了风头，完全没给我跟老公留一点面子。

宾客都在唏嘘：

“真是稀奇，头回见着跟舅姥爷一起办满月的！”

“这老李家拼儿子拼得脸都不要了！”

亲戚当中有看不下去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姥姥：

“干脆让这孩子叫圆圆‘妈’算了！就当圆圆生了对双胞胎。你俩也能落个轻松！你看这孩子长得多俊呐，跟你俩一点都不像！”

姥姥姥爷脸色登时就黑了：

“再说这话就当没你这个亲戚！这可是我们的大贵之子！是圆圆的长辈！”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老蚌生珠的“壮举”。

转眼，孩子们三个月了，多数时候还是我亲自照顾。

女儿睡得正香。

男孩一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聚精凝神地望着我。

我逗弄他：“小舅舅，看什么呢？”

他突然咧开没牙的小嘴，格外清晰响亮地朝我叫了一声：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