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从妈妈去世后，我经常被小伙伴嘲笑是没妈的野孩子。

直到八岁那年，和爸爸一起工作的护士长带着她的女儿嫁进我家。

他们说有后妈，就有后爸，我小小年纪铁定要被继母磋磨。

连奶奶也说：“你可得小心着点，等财产都被那对母女骗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可是，第一次见面，她的女儿攥着我的鼻涕纸夸我可爱。

她牵着我的手在妈妈遗像前保证，“小贝妈妈，我们会好好照顾她，你就放心吧！”

......

“奶奶，您喝茶，以后我一定会像小贝一样好好孝敬你的！”

我趴在门口，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爸爸，还有他带回来的女人和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沈玉玲，爸爸紧紧的牵着她，海藻般的长发勾在爸爸的衣襟上，好般配的一对璧人，她怀里的小姑娘甜甜地跟奶奶说着吉祥话。

“我媳妇短命，就留下这么一个孙女，可怜得紧。”

“妈，你这是说的啥话，玉玲嫁给我了，她自然就是这孩子的妈妈，你不是说我工作忙没时间管吗，这下好了，家里有女人，能带小贝，你就放心吧！”

“小贝快来！”

匆忙间，奶奶发现靠着墙壁不敢进门，推着爸爸出来接我。

他微微皱眉，很快换了一副笑脸，我把满是污泥的手藏在后面，只觉得浑身瘙痒，呼吸不上来。

他弯下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闺女，这是你新妈妈，快叫人！”

我攥紧了衣角，上嘴唇碰着下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她白了爸爸一眼，在我面前蹲下，细心地帮我把衣服上的灰掸掉，朝我伸出手。

“小贝不着急，愿意把手给阿姨吗，阿姨想跟你说点悄悄话！”

我犹豫了一瞬，由着她把我拉进了北屋。

她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在抽屉里抽出几炷香，立在妈妈的遗像前，“小贝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贝，把她当成我亲生的一样看待。”

我背过身去，不敢再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慌张地抱住我，额头贴着我的额头，“小贝不怕，我永远都不会替代你妈妈的位置，阿姨今天来就是想把你接到城里读书，跟我们一起生活，也让你妈妈和奶奶放心。”

“你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吗？”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跑出去的时候，奶奶迎上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我趴在奶奶耳边，仔细地跟她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的表情有所缓和。

临行之前，奶奶打发我睡午觉。

天气闷热，她拉开床上的蚊帐，让我躺进去，她坐在炕头，拿着蒲扇一圈一圈地给我扇凉。

“奶奶告诉你，虽然她现在看着还行，但人心隔肚皮，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在你身边，可得留点心眼儿。”

“有后妈就有后爸，老话说得是有一定道理的！”

“你不知道，她才调过去当护士长不久，就攀上你爸嫁进来了，她那个姑娘，听说学习成绩好得很，省里的比赛不少参加，精明的不得了，你不多防着点儿，给你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到时候财产都转走了，你一分没有，哭都没地方哭啊！”

我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爸爸的手放在她的腰上，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悄悄话，许久，我错开视线，朝奶奶点了点头。

山路崎岖，车子跑不快，奶奶扒着车窗，一边和我讲话，一边往车里塞吃的，还有一个陈旧的塑料袋绑得严严实实，我知道那是奶奶缝在裤腰带里的积蓄。

当初妈妈不行的时候，奶奶就是这样掏出来一笔钱。

“好好的小贝，好好的！”

直到奶奶的人影再也看不见，我埋在膝盖里，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往嘴巴淌，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我面前，我吓了一跳，抬起头，却听见了清脆的笑声。

我赶紧捂住嘴擦掉，却听见她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一瞬间，我从头到脚写满了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