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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和傅辞白离婚的第五年。
我在城中村残疾人服务站做义工,撞见了他和市一院的专家前来义诊。
站长搓着手上前,点头哈腰:“傅医生,您这样年纪轻轻就做到心外科一把手的医生,愿意屈尊来我们站做义诊,真是蓬荜生辉......”
傅辞白全然无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不悦皱眉。
“离家出走五年......就活成这样?”
男人从头到脚将我扫视了一遍。
—洗得发白的棉布外套,袖口磨起的毛边,还有脚下这双鞋头有点开胶的旧平底鞋。
最后直接命令。
“去那边等着。义诊结束,我带你回家。”
我摇头婉拒。
前二十五年,他在的地方确实是我的家。
但现在,我已经有我自己的家了。
转身想走时。
傅辞白突然伸手攥住我胳膊,力道大得我发疼:“兰兰,你还在为我和芝芝结婚的事恨我?”
蒋芝芝。
这个名字像一根生锈的针,轻轻扎进心里最麻木的角落。
我,傅辞白,蒋芝芝,都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
傅爸是个疯子,一次发病,他坠崖死了,我把傅辞白带回了家,供他吃饭,供他读书。
我跟他都很争气。
高考那年,他考上了医科大,我考上了清北。
可家里太穷,只能供一个人上大学。
我让给了傅辞白。
走出大山的前夜,蒋芝芝突然来找我,抱着我哭:“兰兰,我爸妈收了彩礼,要把我绑去给六十岁的老头子当媳妇。我不想!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和傅辞白要去大城市,你带我一起好不好?!”
怕被她父母发现。
十六岁的我,连夜带着她翻了两座山。
逃跑的路上,我的指甲在扒岩壁时掀翻了两个,脚底磨得没有一块好肉。
后来在城里,她第一份工作的简历是我陪着她投的,第一个月的工资是我教她存的,她脚上第一双能见人的高跟鞋,是我用暑假在餐馆洗盘子的钱买的。
甚至蒋芝芝这个名字,也是她跑来哭着说别人都嘲笑她叫“招娣”,我心疼她,连夜翻字典给她取的。
我们曾那么要好,约定要做一辈子的亲姐妹。
可她却在我怀孕的时候,睡了我的丈夫,成了傅太太。
我不该恨吗?
不能恨吗?
可恨太沉重了,它需要你在乎,需要你投入感情。
而我对他和她,连那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轻轻挣开傅辞白,抬手,在秋日惨白的光里,打出手语:
【请保持距离。】
【我先生会误会。】
“兰兰,离了我你活的多艰难,别怄气说谎,苦了自己。”
傅辞白高高在上,带着施舍般的怜悯,“芝芝也很想你。你一个哑巴,恐怕连工作都找不到,跟我回去,以后我们照顾你。”
他断定我放不下他。
断定离了他,我就活该烂在泥里。
可他忘了,他读大学的学费,书费,材料费,生活费,都是我打工赚来的。
我从不是离了他就会死的菟丝花。
青梅竹马二十五年。
傅辞白,你似乎从没真正认识过我。
【不用。】
我打完最后两个手势,转身就走。
“兰芷!”傅辞白在身后怒斥,又似挽留。
我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