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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刀尖没进心口，我好似回到了大雍和齐国的最后一战。

回到了万箭穿心的那一刻。

可万箭穿心都比不过谢珩这一刀。

我抬手，轻轻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阿珩......”我轻声呼唤，露出个极浅的、安慰的笑。

“别抖，你的手一向最稳了。”

谢珩没有回答，他垂下眼避开我的视线，声音冷硬。

“等清婉醒了，你我就两不相欠。”

“我这条命是清婉救回来的，我不想负她。”

“无论从前如何，我愿意放下，从今往后，我只想和清婉好好过日子”

此话一出，我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太医急忙上前，用琉璃晚接住那不断滴落的、暗沉的血。

他看着碗中色泽异常的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终究没说什么。

我捂着不断淌血的伤口，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我看见太医将我的血混入药中，喂给林清婉。

而林清婉饮下药后，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原本高热的额头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我不明白，一个死人的血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用处，除非这场病本就是无中生有。

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戳穿林清婉了。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我太虚弱，试了几次都无法站起。

最终，是一个小丫鬟看不下去，悄悄扶了我一把。

我被她搀扶着，一步一步远离谢珩和林清婉。

我忍不住一次次回头。

谢珩扶起林清婉，不知耳语了什么。

林清婉低头羞涩一笑，随后靠近了他怀里。

而谢珩慢慢抬起手，最终还是轻轻拥住了林清婉。

泪水忽然汹涌，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谢绝小丫鬟送我回下人房的好意，坚持要去小厨房给谢珩做一碗长寿面。

小丫鬟于心不忍。

“姑娘，我看得出来你对王爷有情，可人这辈子，有时就是有缘无分，你不要强求，更不要为此伤了自己......”

闻言，我苦笑。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都能明白的道理，我却执迷不悟了这么久。

可我还是想试试。

然而，刚刚取血耗了我太多精力。

勉强撑着把面做完，我的双手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再拿不起东西。

一次次尝试，换来的都是徒劳无功。

我终于放弃，望向谢珩的方向：“对不起，我还是食言了。”

我蹒跚着回到下人房，静静感受着生机的流逝，等着明日的到来。

明日，就是谢珩和林清婉大婚的日子，也是老者约定来渡我的日子。

......

翌日，摄政王大婚，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我被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欢呼声吵醒。

挣扎着起身，我撑着那把老者给的油纸伞走出院子。

府中下人皆身着红衣，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忙碌地穿梭着，好似没人看得见我。

就在这时，锣鼓喧天，唢呐齐鸣，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我下意识抬头。

就见谢珩一身大红色喜服，身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他身姿挺拔，一身红衣亦如当年娶我入门时，只是那花轿里的新娘，却不再是我。

日光落在他身上，我的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仿佛昨夜那把匕首还插在那里。

“阿珩，恭喜你觅得良缘。”

话落，他似是意有所感朝我的方向看来。

同一时间，长街的另一头，忽然传来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以及一种压抑却无比庞大的声浪。

那声浪起初微弱，随即越来越响，最终化作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甚至盖过了喜庆的唢呐！

“玄甲军！是玄甲军回来了！”

“是讨伐齐国的队伍！他们凯旋了！”

人群躁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迎亲队伍上移开，投向了长街的尽头。

谢珩勒住缰绳，循声望去。

我亦看了过去。

只见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如同沉默的玄铁洪流，正缓缓从城门方向行来。

队伍中央，由八名身着黑甲的将士抬着一副黑棺。

棺椁之上，覆盖着一面残破却依旧鲜艳的大雍战旗！

那旗帜，是我亲手在最后一战扬起的！

百姓们的欢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痛哭和呐喊。

“有一位将军为国捐躯了！”

“将军一路走好！”

“大雍英魂，归家了！”

欢呼声、哭声、呐喊声，汇聚成一股悲壮而磅礴的洪流，将迎亲的喜乐彻底淹没。

我看着那副黑棺，心中一片平静。

原来，这就是我的归途。

与此同时，一阵空灵缥缈的梵音，仿佛穿越时空，清晰地响彻在我的耳畔。

紧接着，是那老者慈悲的低语。

“林雁玉，回家了，执念已了，该放下了。”

是啊，该放下了。

我望向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服的谢珩，又看了看那副承载着我尸骨的黑棺，心中最后一丝不甘和眷恋，终于烟消云散。

我对着虚空，微微颔首。

然后，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甚至如同星辰般缓缓升腾、消散。

我手中的油纸伞骤然跌落。

在意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听到了风中有将士们在沉声呼唤。

“将军，我们回家了......”

与此同时，骑在马上的谢珩，忽然觉得心口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缰绳。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王府侧门的方向，却只看到一把跌落在地的、破旧的油纸伞。

“王爷？”旁边的礼官小心提醒，“吉时已到，该请新娘下轿了。”

谢珩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不适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他今日大婚，绝不能误了吉时。

他攥紧缰绳调转马头，正准备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太监总管手持明黄圣旨，面色肃穆、声音尖利。

“圣旨到，摄政王谢珩接旨！”

“镇国大将军林雁玉英灵回京。”

“皇上有旨，特令摄政王谢珩为其扶棺，缟素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