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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自认是个老实人,也很听领导话。
第一天上班,带教律师给了我个下马威。
“你这种高学历的年轻人我见多了,一个个好吃懒做得很。”
“不像我刚工作那会,那真是在艰苦中奋斗。”
我了然,领导是个勤快人。
之后安排行程时,我让她一天连飞三个城市,开八场会,上厕所的时间都得挤出来回邮件。
转头,她在律所大群公开批评我:
“有些人竟然打车去见客户,这么浪费律所资源的吗?”
“要脸的,就别拿报销单来给我签字!”
学习她的节俭,再一次去见客户时,我提前两个小时拖着她去赶公交车。
她铁青着脸:“这么爱自作主张,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心中冷笑,拍着胸脯保证:
“请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听你吩咐。”
1
本以为我言语上的示弱,能让她消停。
可杨秀云一点面子不给,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批评我。
“关幼清,你去外面看看多少人找不到工作的,我给你的机会有多宝贵,你知道吗?”
“我之前跟你讲了那么多,你没长耳朵是不是?”
我没说话。
虽然我有点想问,一个月2000块工资的机会,真的很宝贵吗?
但我急着出门,再不出发真的要来不及了。
见我沉默,杨秀云眨了眨她的吊梢眼。
“本来以为你学历高,对团队会有点用,可是吧。”
说着,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说实话,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是让我很失望的。”
“亏你还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你们学校现在这么差了吗?”
“你自己私底下,就没有反思一下?”
我扫了眼手表,真的有点急了。
干脆利落地点头承认:
“没反思过。”
工作快一个月,开始杨秀云只让我干些打杂的活。
早上给她买咖啡,中午给大家订外卖,做ppt的同时随时待命帮她拿快递打印文件。
我如果慢了一分钟,立刻就会被她在群里点名审判。
“关幼清又躲着偷懒,批评一次,大家引以为戒。”
搞得我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就怕上厕所时被她说成擅自离岗。
好几次我随叫随到,她又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怎么感觉你很闲呢,是不是工作量不饱和?”
慢慢地,杨秀云开始让我做一些和案子相关的工作。
一份诉状,我改了99遍,她说还是第一版好。
打不通法官电话,她目光冷得只差要把我刮死。
第二天才知道是法官出差不在办公室。
客户因为价格没有谈拢,她非说是我晦气克到她。
兢兢业业干了一个月,我从未给团队拖后腿。
所以老实说,我到底需要反思什么?
下一秒,我选择说真心话:
“领导,我赶时间,如果你没有其他工作要指派,我就先走了。”
“你......你反了天了。”
杨秀云抬手指着我,眉毛拧成了一个死结。
“关幼清,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微微皱了下眉:“杨律,你冷静一点。”
想了想,我引用了一句她说过的原话:
“情绪化不利于解决问题。”
她重重地一拍桌子:“滚出去!”
没犹豫,我听她的话,转身就走。
才走出两步,我被另一个实习律师程昊挡在了走廊里。
他斜眼瞪着我,一脸愠怒。
“小关,你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有你这样对带教老师的吗?”
“领导愿意教你,你不认真学习还惹她生气?!”
我顿住脚步,礼貌地笑笑:
“麻烦让让,急着见客户。”
“杨律说过好多次了,不能迟到,我得老实听她的。”
不等他再说话,我绕过他就走。
客户公司远在市郊。
打车半个小时不到的路程,我硬生生转了3趟公交,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刚到客户公司门口,杨秀云在工作群里艾特我。
“打好车在楼下等我,要是见客户迟到了,我就扒了你的皮。”
我勾了勾唇。
将之前她骂我打车是浪费律所资源的截图发了出去。
顺便回她:“杨律你放心,这次我坐公交来的,已经提前到了。”
“您什么时候到?”
2
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也是因为杨秀云养成的习惯。
刚上班那几天,我都提前五分钟打卡。
杨秀云看见我就阴阳怪气:
“比我还晚来一分钟,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爱睡懒觉。”
“不像我老了睡不久,一大早就起来工作。”
第一次被指责,我还给自己辩解。
那是因为头一晚,她12点时发邮件给我,让我写一份社区普法宣传材料一早给她看。
我熬夜到半夜3点才完成。
第二天拿给她看时,她捂着嘴笑:
“哎呀,忘记跟你说了,活动3天前就取消了,材料用不到了。”
我一句话没说,她反而不高兴道:
“你那什么表情,让你写是给你锻炼机会,你不写有的是人写。”
“有理由就可以晚到了吗,那我找个理由,是不是可以不给你发工资?”
几次三番,我彻底醒悟,杨秀云和我压根不是一路人。
我找律所主任反映,想要更换带教律师。
主任含糊着和稀泥:“要是给你开了先例,律所那么多实习律师还怎么管理?”
“受了点委屈就忍不了,没有坚定的职业目标,你的未来恐怕不会有什么长远的发展。”
而杨秀云得知后,幸灾乐祸地警告我。
“我们律所是京市第一大所,要是我对外卡着你不放,你以为别的所会要你吗?”
收回思绪,我扫了眼手机。
群里没人回话,我再次发出消息:
“杨律,还有别的指示吗?”
隔了好几分钟,杨秀云才回复。
“小关翅膀硬了啊,都要自己独立见客户了。”
“年轻人别太傲,要是拿不回合同,你也可以不用回来了。”
我笑笑,收起手机走进了客户公司。
客户的官司并不复杂,杨秀云嫌弃标的额小律师费也不高,每次都让我跑腿。
她不知道,我和客户负责人,早就谈好今天来签合同。
回公司的路上,工作群里很热闹。
程昊拉着其他几个同事,一直在起哄。
“实习才一个月就独立见客户,小关真是有本事。”
“不过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该不是没签下合同,不敢回来了吧?”
杨秀云顶着“厚德载物”的昵称,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小关,跟你开玩笑的啦,没拿到合同,你也可以回来的。”
“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喝过洋墨水的,当个花瓶招牌总是够用的。”
下面,跟着一连串程昊的吹捧。
“杨律大人有大量,我能遇到您这样的老师,真是太幸运了!”
他点我:“关幼清,你一直不回消息是在闹小脾气吗?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再来律所了。”
我关上手机屏幕。
只觉得他们可笑。
回到律所时,已是下午五点。
我径直走向杨秀云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她和程昊的说笑声。
“杨律,您真是太有耐心了,要是我早就让她滚蛋了。”
程昊的声音谄媚得令人作呕。
我推门而入,两人同时收声。
杨秀云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又低头翻看文件,故意晾着我。
程昊瞪我一眼,刚要开口嘲讽我。
我拿出签好的合同,递到杨秀云手边。
“杨律,合同签好了,客户预付的律师费,明天就打过来。”
我笑笑:
“按照律所规定,这笔合同我可以拿到提成的,对吧?”
3
杨秀云和程昊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程昊先跳了出来:
“关幼清,谁允许你擅自跟客户签订合同的?你这是越权!”
我微微一笑:“杨律,你不是常说让我不要什么事都问你,要尽快独立吗?”
“我完全是老实按照教导行事的。”
杨秀云一时语塞。
她盯着我,目光尖锐得仿佛要割下我一块肉。
我转向程昊,语气依然温和:
“程律说得也有道理,下次我一定注意。”
装作为难的样子,我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换。
“不过如果和杨律说得冲突了,那我该听谁的呢?”
“还请领导指教。”
杨秀云放在桌上的手掌握紧。
她咬牙切齿道:“小关你放心,你这种有本事的年轻人,我一定好好‘指教’你。”
下班前,杨秀云走到我办公桌前。
她扔给我一沓三百页的文件,让我周一前准备好上市公司的尽职调查报告。
“小关,这可是重要机会。”
她假惺惺地笑:“好好表现。”
我看了眼表,距离周一上午九点还有六十个小时。
“好的杨律。”
杨秀云大声道:“工作还是要讲究效率,只会加班是行不通的。”
等同事们都看过来时,她故意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关幼清,下次可别这样了,总是周末加班,多浪费律所资源。”
她摇着头走了,留下我被众人以各种复杂的目光审视。
有人窃窃私语:
“还说什么名牌硕士,还不如我们呢。”
“我看呐,她恐怕熬不过实习期。”
我充耳不闻。
既然杨秀云要玩这场职场霸凌的游戏,那我就陪她玩。
一整个周末,我只睡了4个小时不到。
熬出两个青黑眼圈,我终于写出了让自己满意的报告。
周一早上一到律所,我把报告发到杨秀云邮箱,抄送了管理合伙人。
没过多久,她一脚踹开办公室门:
“关幼清你是什么态度?竟敢越级汇报!”
我轻笑:“杨律,你上次说重要文件都要抄送全体合伙人,我这是在严格执行你的指示。”
她气得嘴唇发抖,甩出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摔门而去。
午休刚结束,杨修云叫了一堆同事到她办公室。
她扫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大家都知道,上周咱们团队的关幼清一个人签下了一笔合同。”
“由于小关还只是无法独立执业的实习律师,提成是以团队名义发放的。”
“那笔提成就由我做主,发给大家作为激励。”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刚工作不要只想着钱,也想想跟团队成员的关系,你说是吧?”
“不要做出点成绩就跷尾巴,其实你能签下的合同也就那样,小关,你听得懂我意思吗?”
听着众人欣喜地惊呼,我没有争辩。
走出办公室后,我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哥,你不必因为我的关系,把我们律所纳入合作名单了。”
既然我能签下的合同她看不上。
那我老实听她的,不签就是了。
4
第二天我照常起床,发现自己有些不舒服。
一量体温,39度。
工作积累的疲惫,还是爆发了。
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中,我发消息请了个病假。
没想到,刚输上液,我的手机就一阵响动。
接通后,果然是杨秀云:
“关幼清,你人呢?”
我咳嗽两声:“杨律,我生病了,已经走流程提交病假申请了。”
她厉声道:“我不同意,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请假会拖慢团队进度吗?”
“五分钟内赶不到,算你旷工一天,到时候工作完不成我看你怎么办。”
挂完电话,她又开始在律所大群里开始批斗我。
“生病不是请假的理由,我这里不欢迎需要哄着的小公主。”
“人又没死,为什么不来上班?”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气得手发抖。
关掉手机屏幕,我将点滴的速度调快了一些。
发烧让我的头一阵昏沉,但杨秀云的声音像一根针,刺得我无比清醒。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程昊:“杨律让你把昨天那份尽职调查报告的底稿发来,她说有几个数据要核对。”
显然,他们不把我逼到跳脚,是不会罢手的。
深吸一口气,我维持着冷静回复:“底稿详见附件。”
消息发出后,我把手机调至静音,塞进枕头底下。
一觉睡到下午,烧退了。
我打开手机,未读消息99+。
很多句嘲讽和辱骂,已经是惯例了。
这次有些不同。
杨秀云一句:“小关还是孩子气,这么大人了,还在办公桌上放塑料小人。”
程昊马上响应。
“我已经把那些都扔了,不能让关幼清影响了我们律所对外的专业形象。”
照片里,我从国外带回来,已经绝版的手办,躺在脏兮兮的垃圾桶里。
愤怒涌上我心头。
一秒不犹豫,我穿上外套就出发回律所。
路上,同事小邓给我发来消息。
“听说是原本快签合同的一家大客户没谈拢,杨律有气才撒你身上的。”
“你忍忍吧,过了实习期就好了。”
我冷笑,回她:
“那是杨秀云自做自受。”
刚走进律所门口,就正巧撞见杨秀云。
她挑着眉,上下打量我一眼:
“这不是没死吗,看来生病是装的了?”
“关幼清,我早就教过你,要么出钱当老板,要么出力做牛马。”
“你父亲退休,妈妈又是家庭主妇,你该努力一点的,别让家人失望才对。”
我正要开口,不放心跟在我身后的我哥往前踏了一步,冷声问:“你说什么?”
而跟在杨秀云身后的律所主任,几步走上前来。
他又惊又喜:
“关......关总!”
我哥没理会主任伸过来的手,死死地盯着杨秀云。
“你刚才说,谁家失望?”
多年处于上位者地位,他的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明显人一看,就知道他地位不凡。
杨秀云愣了两秒,视线不解地在我和我哥之间来回扫。
我哥又问了一遍:
“我父亲已经退休,母亲全职太太,听起来你有意见?”
我哥和我不同。
他出身在父母年轻力壮的时候,被寄予厚望,从小就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
而我是父母四十多岁时偶得的幺女。
从小受尽宠爱的我,只被要求开心快乐就行。
眼见我被人当众奚落,我哥看上去就要炸了。
他一字一句道:
“你哪位?轮得到你评价家父家母,还有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