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我们都沉默了。

深冬的夜里，寒风刺骨。

他一双手冻得青紫，生出好几处裂痕。

弹吉他的人怎么能不爱惜手呢？

寒冷对我来说，远远比不过身体内五脏六腑锥心刺骨的疼难捱。

没想到，他会把衣服给我穿上。

我贪恋外套上他的体温，便抓紧了领口。

“谢谢你，现在跟我走吧。”

他神色如常，跟着我向前。

摩托车呼啸而过，他急忙抓住我的手，此后没再放开。

临死前可以跟他牵手，我好像又少了一些遗憾。

“别误会，我怕你被撞飞，既然收了钱，至少要等我给你唱完三首歌。”

我嘴唇里碾磨着他的话，希望记久一点。

走进我出租屋的那一刻，周羡安仿佛停止了呼吸。

我提前把这里布置了一下。

星星灯下，挂着周羡安学生时代所有意气风发的照片。

高中时，他身穿校服，发型普通却勾人。

抱着一把吉他，总是出现在班会课上，迎新晚会上，校园歌手比赛舞台上。

大学时的他已经有不少粉丝。

他就坐在操场上，听他唱歌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他偶尔臭屁地挑眉，对着我镜头放电。

我席地而坐，对他说：“周羡安，你可以穿上一中校服，给我弹你专辑的第一首歌吗？”

发布第一首歌，是他梦想的开始。

周羡安拿起手边干净的旧校服，意味不明地说：“从哪里搞来的破校服？”

“盛渺，你抽什么疯？别以为能对我颐指气使。”

我对上他微怒的眼，失落地低下头。

“可是你已经收了我钱了啊？”

“算了，你不穿也——”

话没说完，他已经干脆地脱掉衣服，换上了蓝白色校服。

而我连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恨不得刻进灵魂里。

“穿就穿，又不是没穿过。”

旧校服对他来说已经太小太紧。

但他似乎天生有种魔力，能把衣服穿得好看。

他跟我面对面坐下，抱着吉他准备开始弹《妙》。

我猛地拉住他的手：“不行，你还要说那一句经典口头禅。”

“你要说：我是未来的歌王周羡安，欢迎大家听我唱歌。”

以往周羡安每次上台，都会用这句话开场。

这也是他独特的口头语。

他目色灼灼地看着我眼睛，发出一声苦涩的笑。

“歌王？我现在跟天桥底下的乞丐没区别，还自称什么歌王？”

我摇头如拨浪鼓：“周羡安，你就是歌王，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凡是人，都有低谷期，都有想要放弃的时刻，但你一定能跨过这道坎，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再次陷入沉默，放在琴弦上的手指收紧。

我取下头上的照片，一一跟他回忆。

“高一，你就能自己写词作曲，还受到大前辈的夸奖。”

“高三，你的比赛奖杯堆满了房间。”

“大一的时候你一夜涨粉百万......”

“周羡安，你从来都是珍珠，不要妄自菲薄，好吗？”

他眼底闪过一秒错愕。

“麻烦，别说了，我嫌丢人。”

“我是歌王周羡安，现在给你弹唱《妙》，行了吗？”

我唇角弯起，重重点头。

他脸色也缓和不少，开始拨动琴弦，嘴里发出天籁般的歌声。

吉他音配合着他的歌声，回荡在客厅里。

眼前一切像是被按下慢速键。

我喉咙间突然窜起一股腥甜。

我飞快捂嘴，连滚带爬冲进洗手间。

鲜红的血喷射在洗手池里，我迅速打开水冲走。

身后却响起周羡安疑惑的声音。

“盛渺，你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