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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村霸周富海为扩建水厂,封了我家水源,又偷排毒废水。
一夜间,满塘死鱼,我爸被气到脑溢血,躺进ICU。
他竟拎着两箱他自主生产的“福运泉”矿泉水来到医院耀武扬威。
“大学生,你爹不行了,做人要识时务。”
我妈哭着求我拼命。
我却在所有亲戚惊愕的目光中,接下了那两箱水。
然后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周叔。”
全村都以为我被吓傻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环境工程学的毕业论文课题正是:
《论水蛭在重金属污染水体中的生物富集效应及其在司法取证中的应用》。
1
这个月,鱼塘里的鱼可以打捞起来卖的。
可希望一夜之间就没了。
村霸周富海的“福运泉”矿泉水厂要扩建,为了独占山顶那口最好的泉眼,他带人直接用水泥封死了流向我们鱼塘的上游分流口。
活水断了,这还不够。
他厂里处理过滤材料的酸性废水,本该花大价钱处理。
可他为了省钱,挖了条暗管,偷偷接进了我们鱼塘的下游排水渠。
第二天清晨,我被我妈的尖叫声惊醒。
我冲到塘边,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发冷。
鱼塘里的鱼,全都翻着白肚,死寂地漂在水面上。
空气里弥漫着鱼类的腥臭和化学药剂混合的刺鼻气味,水面泛着一层诡异的蓝色油光。
“我的鱼......我的鱼啊......”
我蹲在塘边,整个人在发抖,嘴里喃喃着。
我爸往前踉跄一步,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ICU的红灯,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我妈瘫在走廊的长椅上,哭得几乎断气。
亲戚们围在我身边,个个义愤填膺。
“小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去找周富海拼了!”
“对!砸了他的破厂!”
我一言不发,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周富海竟然来了。
他挺着啤酒肚,身后跟着两个马仔,手里提着两箱他们厂产的“福运泉”矿泉水。
“哎呀,老嫂子,别哭了,江老哥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他走过来,把水重重地放在地上。
他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澈,不是我说你。早就让你别养那些没用的玩意儿,没前途。你看,出事了吧?”
“这是我们厂的福水,带福气的,给江老哥喝了,保准转运!”
我三叔气得满脸通红,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周富海我去你......”
“三叔。”
我拦住了他。
我妈哭着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了我的肉里。
“澈娃,你清醒点!你爸就是他害的啊!”
我拨开她的手,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走到周富海面前。
弯下腰,将那两箱水提了起来。
然后对着他,缓缓地鞠了一躬。
“谢谢周叔。我爸要是能醒过来,我一定让他喝您送来的福水。”
周富海脸上的假笑僵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随即,他爆发出一阵大笑,重重地拍着我的肩。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比你那死脑筋的爹强多了!”
他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妈压抑的抽泣。
亲戚们用一种看陌生人的怪异眼光看着我。
我提着那两箱水,嘴角勾起一抹很浅的弧度。
2
第二天,我拨通了镇上收废品老王头的电话。
他开着三轮车突突地过来,看着我养殖场里那些崭新的增氧机、投食器和水泵,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江澈,你这是…来真的?”
我点点头,递给他一根烟。
“王叔,都卖了,你开个价。”
“你疯了!这些可都是你爸的宝贝,才用了一年!当废铁卖,这得亏多少钱!”
“就当废铁卖。”
他看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跺了跺脚,报了个数字。
我没还价:“行,拉走吧。”
接着,我把场里帮工的几个乡亲叫到跟前,把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过去。
“张叔,李哥,这个月的工钱。”
张叔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急了。
“澈娃,不对啊,太多了!你家现在正难,我们怎么能多要你的钱!”
“拿着吧,双倍。以后我这里不用人了。”
几个人都愣住了,看着空空荡的养殖场,又看看我,满是同情。
“澈娃,你别想不开,要去城里打工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我没解释,只是把他们送出了大门。
拿着卖设备的钱,加上家里所有的积蓄,我打了一通长途电话。
三天后,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货车,在全村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停在了鱼塘旁。
车上卸下来的是一袋袋沉甸甸的黑色麻袋。
我扛起一袋,走到那片散发着腐烂腥臭的毒水池边,解开绳子,猛地一倒。
倾泻而下的,是成千上万条正在蠕动的水蛭。
它们掉进毒水里的瞬间,立刻舒展开身体,疯狂地四散游去。
“江澈!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我妈凄厉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她冲过来,看到池里的景象,吓得连退几步,脸无血色。
“你…你往里面倒的什么鬼东西!”
她扶着门框,浑身发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儿啊!你爸还在医院躺着!你这是要他的命啊!我们不干了,我们走,离开这里,妈求你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她哭倒在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旁边的铁锹,开始清理排污渠的淤泥。
消息长了腿,不到一个小时就传遍了全村。
“听说了吗?江家那小子彻底傻了,往鱼塘里倒蚂蟥呢!”
“作孽啊!好好的大学生,斗不过周富海,就自暴自弃玩这些邪门玩意儿。”
“江老汉要知道,怕是直接从ICU里气得跳起来!”
嘲笑、议论、怜悯,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突然,村东头周富海家的方向,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一个邻居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我喊。
“江澈,你别弄了!周富海家大摆酒席呢!见人就说庆祝你滚蛋,还说你读书读坏了脑子!”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晚上,我没理会哭肿了眼、不肯吃饭的母亲。
拿出手机,我支起一个简易三脚架,对准那片黑色的池塘。
注册账号,输入名字:硬核乡村改造。
我按下了直播开始键。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片死寂的黑色池塘,和水泵抽水单调的轰鸣。
很快,直播间里飘进来了几个零星的观众。
“主播有病?”
“卧槽,这是化粪池吗?太恶心了,已取关。”
“这玩意儿也能直播?”
3
事情过去一个星期,村长周德旺终于姗姗来迟。
他把我妈和我,还有周富海,一起叫到了村委会。
周德旺挺着个油腻的肚子,给我们一人倒了杯茶。
他先是板着脸,骂他堂弟周富海。
“富海,这事就是你不对!乡里乡亲的,怎么能把厂里的废水排到人家鱼塘里?你看看,把江哥都气进医院了!”
周富海闻言低下头,做出个认错的样子。
可他抖动的肩膀暴露了他在憋笑。
果然,周德旺话头一转,就对向了我们。
“不过呢,江家嫂子,你也得讲点大局观。富海的厂子是咱们村的龙头企业,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问题?他也不是故意的,生产任务重,一时疏忽了嘛。”
我妈的手哆嗦了一下,茶杯里的水晃了出来,烫在她的手背上。
周富海见村长铺垫得差不多了,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数也没数,就“啪”的一声丢在桌上。
“嫂子,看在江哥还躺在医院的份上,这有两千块钱,你们拿着当医药费。这事,就算了。”
我爸还在ICU里,一天就要上万。
他用两千块,就想买我爸的命,买我们家几十万的损失。
我妈看着那堆钱,整个人气得发抖,屈辱的泪水在干涩的眼眶里打转。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那钱,声音嘶哑:
“我们不要!我们不要你这脏钱!”
周德旺赶紧来圆场,一把按住我妈的肩膀,把那钱往我面前推了推。
“江澈,你也是读过书的,劝劝你妈,凡事要往前看。收下吧,别伤了和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像我妈一样暴怒时,我却异常平静地站了起来。
在他们三个诧异的注视下,我走到桌前。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
“一千九,两千。对,是两千。”
我妈惊恐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周富海脸上的讥笑更浓了,他抱起胳膊,像在看一出好戏。
我把那两千块钱,整整齐齐地叠好,塞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谢谢周叔。这钱我收了,正好给我爸交今天的医药费还差点,我先垫上。”
我妈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周德旺和周富海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这就对了嘛!”
周富海走过来,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脸。
“早这么识相不就完了?你比你爹那死脑筋强多了!”
我没有躲,任由他拍打。
“妈,我们走吧。”我转身,想去拉我妈的手。
她却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踉跄着后退一步,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和心碎的目光看着我。
我没再坚持,独自一人朝门口走去。
手刚搭上门把,我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富海正准备点烟,动作停在半空。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对了周叔,您这水,味道挺特别的。”
“您可千万,别停产啊。”
4
自从我往鱼塘里倾倒了上万条水蛭,我“江家大学生疯了”的名声,就在村里彻底坐实了。
我妈每天以泪洗面,亲戚们对我避之不及。
而我,白天清理塘边腐烂的死鱼,晚上就打开那个名叫“硬核乡村改造”的直播间。
用手机对着一池死水,一言不发。
这天下午,一辆印着“环境监察”字样的皮卡车,停在了我的鱼塘边。
车上下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一身干练的制服,眼神锐利。
她没跟我打招呼,径直走到塘边,看着那满池蠕动的水蛭和散发着化学恶臭的黑水,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就是江澈?”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在这里进行危险生物养殖,并可能造成二次水源污染。我是新到任的环保专员,顾薇。”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官方人员,不是来帮我,而是来查我的。
“这些水蛭,是从哪里来的?经过检疫了吗?”
顾薇戴上手套,用采样杆从水里取了一瓶黑色的水样,又用镊子夹起几条水蛭,放进另一个密封袋。
“你知不知道,私自投放外来物种,本身就是违法的?”
我看着她公事公办的脸,解释道:
“我在利用水蛭的生物富集效应,收集上游排污的证据。”
顾薇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我,眼神里没有钦佩,反而更加警惕。
“生物富集?你的毕业论文我看过,写得很好。但论文是论文,现实是现实。”
“你这一个塘的水蛭,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周富海排污是错,你用一种污染去对抗另一种污染,难道就对了?”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她是对的。
从程序的角度,我每一步都是错的。
“这个水样和生物样本,我会带回去做专业分析。”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
皮卡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村道尽头。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顾薇来查我的消息,不到一小时就传到了周富海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他那辆黑色的奔驰破天荒地开到了我家门口。
他摇下车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讥讽:
“江澈,听说环保站的人来查你了?哎呀,玩火自焚了吧?跟你说了,年轻人不要太气盛。现在收手,去给我磕个头,我还能帮你跟村长说说情。”
我的沉默,似乎取悦了他。
他大笑着,一脚油门走了。
夜里,暴雨倾盆。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我还没走到塘边,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的化学品气味就钻进了我的鼻子。
我心里一沉,快步冲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整个池塘,不再是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妖艳的蓝色。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白花花的死水蛭,而那些侥幸没死的,整个身体都被染成了幽蓝色。
周富海昨晚趁着暴雨,又投毒了。
他想彻底销毁我这些“活证据”。
我死死地捏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了直播。
直播间的标题被我改成了:“急!在线求助!我的宠物集体变色了,是进化还是中毒?”
镜头里,我小心翼翼地捞起几条还在抽搐的蓝色水蛭,对着镜头,做出惶恐又无助的表情。
“各位懂行的老师,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水怎么一夜之间就变蓝了?我的水蛭也......这是什么品种?蓝血贵族?”
我的表演很拙劣,但效果很好。
“卧槽,阿凡达水蛭?”
“主播快跑!你这水里是硫酸铜吧!剧毒啊!”
“这颜色,看着就瘆人,报警吧!”
就在弹幕疯狂滚动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的矿泉水,是甜的。而我刚从你那毒水里分离出来的水......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