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的半年后，妈妈和爸爸复婚了。

那时候我每天都要吃很多药，输液输的手背都肿起来，长发也被剪掉。

可每晚我还是疼得睡不着。

每当这时，妈妈都会把我抱紧，眼眶红红的。

「念念，妈妈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后来我们被医院赶出去，爸爸把我们接回了家。

他找来了厉害的医生叔叔，我再也不用像从前那么痛。

但妈妈好像变得不开心了。

她不再计较爸爸身上的香水味，不再计较那个总缠着爸爸的坏阿姨。

有时候她又哭又笑抱着我，勒得我生疼。

「你怎么还不好啊，妈妈快要等不下去了。」

那天酒醉的爸爸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她伤心得直抹眼泪。

我想安慰她，把热牛奶递给她时却不小心洒了。

妈妈突然就生气了。

「你烦不烦啊！知不知道我就是因为你才被禁锢在这个家，才放弃了留学机会！」

「我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病秧子，偏偏你还死不掉，你到底要折磨我多久！」

她冲进雨里逃离，爸爸跟着追了过去。

我怔怔望着满地的碎片，

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我死掉，妈妈才会再次开心。

...............

冰冷的碎片割在手腕上，却没有我想的那么痛。

还没有在医院化疗时，护士姐姐往我脊椎上打针的时候痛。

那时候我哭的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妈妈就会紧紧握住我的手，眼泪啪嗒啪嗒跟着往下落。

我心疼地帮她擦掉眼泪，妈妈就会露出笑容。

可是现在，她很少冲我笑了。

血瞬间涌了出来，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和窗外的雨一样大。

妈妈走的时候没有带伞，不知道会不会淋湿感冒呢。

我出神地想着，大门传来动静，是爸爸回来了。

隔着门，我听见他好像在和谁打电话。

「若梅我今天就是酒喝多了说错话，你干嘛啊这是，还跑出去，吓到念念了知不知道。」

是妈妈。

妈妈有个好听的名字，若梅。

她说在她的老家，每年冬天红梅耀眼，美不胜收。

可自从我生病后，她就再也没空回过老家。

是我耽误了她。

「我跟晓彤只是工作需要，在床上已经断了一干二净了，你相信我行不行。你要是走了，念念怎么办！」

妈妈语气生硬，听得我开始颤抖。

「宋以安，念念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我不想继续管下去了，前半生我已经管的够多的了！她的病也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问我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我只想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不欠你的。」

我怔怔地望着满地的血，从头到脚冷了个彻底，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贯彻全身。

从前爸爸妈妈还不是这样针锋相对的。

他们每天都会拥抱亲吻，牵着手去散步，会在周末陪我去游乐园玩。

就连去幼儿园，他们也会一起送我。

那时候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羡慕我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

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爸爸工作变忙，不再和妈妈牵手散步，还把坏阿姨带回家。

那个女人看我的眼神透着坏人才有的感觉，直让我不舒服。

可爸爸居然会因为我不打招呼狠狠训斥我没礼貌。

甚至好几次，我看见他们脱光衣服躺在一张床上。

妈妈歇斯底里地闹过几次，最后爸爸跟妈妈摊牌。

那晚妈妈哭了很久后，拎着行李箱把我叫醒。

「念念，想不想以后只跟妈妈生活？」

我望着她哭肿了的眼皮，毫不犹豫点头。

我们从别墅搬走，住进了有些潮湿逼仄的出租屋，妈妈上班的时间也比之前久。

日子虽然苦，但妈妈的笑容比之前灿烂很多。

直到我生病住院，一切都变了。

妈妈，那一瞬间你有没有后悔带走我。

没关系的，即使后悔，现在我也会送你自由。

血流的越来越多，身体因为冷不住打哆嗦。

我望着地面上的那摊血迹，拿起纸巾在地上擦拭。

妈妈已经那么累，如果弄脏了，她还要花力气去打扫。

好不容易擦干净，血又滴了出来。

我想要拿纸巾，眼前却突然开始发黑，站也站不稳。

砰地一声，我摔在地上，呼吸苦难起来。

隐隐听到门外的爸爸喊了声。

「念念，出什么事了？」

我费力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了。

下辈子吧，下辈子有机会，我再帮你擦干净，妈妈。

我闭上眼睛，再也没能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