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爸爸去医院的人，是隔壁邻居周叔。

他给满脸灰败的爸爸削苹果，看着他失神的样子直叹气。

“贵成，你别难过，这就是个意外。”

“而且我也给你儿子发消息了，让他赶紧来看你，你们肯定能见到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爸爸紧紧握着手机，发白的脸上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是吗......”

“可是我在医院待了两天了，他为什么还没来？”

“该不会这么久了，还在记恨我吧？”

话到这里，爸爸终于撑不住了一样，双眼通红。

周姨手忙脚乱的安慰。

“别哭别哭，哎呀！他们年轻人事儿多，保不准就是被手上的事给耽搁了。”

“你好好养伤，回头再约他一次不就行了。”

“这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爸爸一动不动的，没有说话。

等周姨走后，他就闹着要出院，匆匆赶回家里，例行公事的打开直播。

我在旁边看着，等他打开摄像头，当着众网友的面骂我。

可是没想到，这次，他当着镜头的面，低下了他一辈子没低下的头。

“对不起，我骗了大家。”

网友们在弹幕上发了一堆问号。

【什么意思？今天不继续表演‘暴躁老爹在线骂儿子’的节目了？】

【骗我们什么？该不会你和你儿子那些故事，都是你自己编的吧！】

爸爸扯出一个苦笑，拿出一份长长转账聊天记录。

“其实我的儿子年真，并没有我说的那么白眼狼。”

“这十年里，他一直都在给我寄钱，交代我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

“是我太固执，不服老，总想管着他，才让他生出叛逆心，选择离开我。”

“一切都是我这个当爸的错，我认输了。”

他眷恋的看着镜头，又像是透过镜头来看我。

“这两天爸爸住院的时候想，没准儿什么时候，爸就不在了。”

“希望至少在爸爸死之前，能再见你一面。”

“爸在家里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关掉了直播，安静坐在家里。

一边等我，一边来回翻看我这几年给他的那些留言。

第四年。

【爸，记得好好吃饭。】

第五年。

【今年我去了北方，真的好冷，爸爸你记得保暖，注意膝盖。】

第六年。

【这个城市的菜有点难吃，没有爸爸你做的饭菜好吃。】

全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爸爸却又一次看到天亮。

家门终于被敲响。

他猛的直起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期待的跑过去开门。

“年真......”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卡在喉间。

因为来的人不是我。

而是我的好兄弟，关奇。

他胸口别了一朵白花，心虚的看了眼我爸。

又朝室内扫了一圈，歉疚道：

“叔，年真的骨灰您收到了吧？”

“今天是他的祭日，我来祭拜他......他的灵位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