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一年多，所以街坊邻居都认识。”

我边走边说。

“张伯以前是电工，人很热心，帮我修过好几次漏雨的屋顶。”

“卖豆浆的刘阿婆早上总会给我留一碗，说年轻人不吃早饭伤胃。”

“开杂货铺的李哥，我刚开始跑车时车坏在半路，是他骑着三轮帮我把工具拖回来的。”

沈慕颜听着，嘴唇抿得更紧。

她的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狭窄的巷道，晾晒在窗外的寻常衣物。

又落回我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夹克上。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着与她所熟知的那个陈然截然不同的人生。

曾经的我，挥金如土，嚣张跋扈。

住在有游泳池和草坪的别墅里，眼里从来没有这些小人物，更不可能与他们笑着话家常。

“这种地方，你住得惯？”

她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不知是因为走累了，还是别的什么。

“这里挺好，安静，人情味浓。”我指了指前面一个岔路口，“走累了吧？那边有个摊子，卖豆腐脑和油炸糕，味道很不错，去坐坐？”

她没反对。

摊子真的很简陋，一个推车，几张矮桌和塑料凳，就摆在老槐树下。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看见我，老板娘立刻热情地招呼：“小陈来啦！”

“哟，还带了朋友？”

“快坐快坐，今天有新做的红糖糍粑！”

我替沈慕颜拉开一张凳子，特意用纸巾擦了擦。

“两碗咸豆腐脑，多放点榨菜和虾皮，再来四个油炸糕，两份红糖糍粑。”

“好嘞！”

食物很快端上来。

我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互相刮了刮木刺，然后低头吃起来。

吃得很认真，一口豆腐脑，一口油炸糕，时不时因为烫而轻轻吸气。

但脸上是实实在在的，品尝到美味的满足感。

沈慕颜没有动筷子。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从最初的复杂，慢慢变成了心酸。

她记忆中的陈然，对食物挑剔到令人发指，米其林三星的菜品有时都难令他满意。

而现在，他坐在路边油腻的矮凳上。

吃着加起来不到二十块钱的东西，却仿佛在享用珍馐美馔。

这种巨大的落差，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我吃完自己那份，见她还是不动，便指了指她面前的碗：“凉了就不好吃了，虽然比不上你平时吃的，但味道确实不错，尝尝？”

她像是被惊醒，睫毛颤了颤。

缓缓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糍粑，送进嘴里。

“陈然。”

沈慕颜放下筷子，再次打开那个名贵的包。

这一次，拿出的不是钞票，而是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三百万，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没有看那张卡。

“快吃吧，豆腐脑真的要凉了。”

端起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碗，将最后一点汤汁喝完。

“这一小时也差不多了。”

我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然后对着她，依旧是那个职业性的微笑：

“需要我送您回去吗？还是......您自己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