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到房间门口，正要推门查看我的情况。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妈妈动作一顿，掏出手机。

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转身快步走到客厅角落，声音有些发紧：

“喂？暖暖？”

我的魂魄不由自主地跟着飘了出去，悬在爸妈身旁。

电话那头，姐姐带着哭腔的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

“妈......妈我求你了......你跟爸说说......婚礼......婚礼取消好不好？”

“我不想嫁，我真的不想嫁......”

“那个男人，他都四十多了，喝多了就打人，他前妻就是受不了才跑的......”

“我真的......真的不能嫁啊......”

妈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爸爸一把抢过手机，红着眼睛，压低声音吼道：

“宋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酒店订了，请帖发了！”

“你现在悔婚，彩礼怎么办？你弟弟的肾源钱怎么办？！你让他等死吗？！”

姐姐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

“我去借钱！我去贷款！”

“我白天上班晚上再去代驾，我去卖血！我一定能凑到钱的！”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们......”

“别逼我嫁人......行吗？”

妈妈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从爸爸手里拿回电话，声音哀切得不成样子：

“暖暖......对不起......是爸妈没用，是爸妈对不起你......”

“可......可小辉等不住了啊，医院那边真的不能再拖了啊......”

“你就当......就当是救救你弟弟，委屈一下，行吗？”

“妈知道你难受，妈心里也跟刀割一样......暖暖，算妈求你......”

电话那头，姐姐没再说话，只传来绝望的哭喊。

爸爸别过脸，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妈妈拿着手机，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

我看着他们，明明已经没有了心脏，胸口的位置却疼的不行。

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这么痛苦。

是我拖累了他们。

我飘到妈妈面前，徒劳地伸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妈妈，爸爸，没事的。”

“我已经死了，我不会再拖累你们，不会再连累姐姐了......”

“你们别哭了，别为难了......”

可我的话，他们并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挂了。

妈妈握着手机，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靠在爸爸腿边。

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破碎的呜咽。

爸爸仰着头，死死盯着天花板。

半晌，他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问道：

“秀英，我们这算不算是......在卖女儿啊？”

妈妈的身体一僵，随后哭声更加痛苦。

过了好一会，妈妈止住哭泣。

她站起来，用手背胡乱抹了几把脸说道：

“小辉等会儿该饿了。我先去洗把脸，做饭。”

“你......你也收拾一下，别让孩子看出来。”

“他昨天跟他姐吵了架，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别让他再难受了。”

爸爸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去收拾那堆捡回来的破纸壳。

饭做好后，妈妈走到我房门口，高声喊道：

“小辉，吃饭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妈妈等了几秒，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没开灯，窗外透进来的的灯光，隐约勾勒出床上被子下的人形。

“小辉，吃饭了。”

可我还是一动不动。

妈妈以为我还在和姐姐赌气，火气突然冒了出来。

她将那盘红烧肉“咚”的一声放在我房间的桌上上，带着怒意吼道：

“宋辉！饭菜放你桌上了！爱吃不吃！别给我甩脸子！”

说完，她甩上房门，坐回餐桌默默和爸爸吃着水煮白菜。

半晌，妈妈的眼眶又红了，声音带着疲惫与怨怼：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他姐为了他，连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他倒好......”

“就因为他姐昨天说了他几句重话，他能记仇记到现在......”

“我们真是欠他的，真是个白眼狼......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爸爸，眼里充满了惊恐和后悔，嘴唇嗫嚅着：

“我......我不是......老宋，我......”

爸爸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我的魂魄坐在餐桌旁边，默默流着眼泪解释道：

“爸爸妈妈，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我只是死了啊。”